一片嘩然。
蘇明月陷入自己回到公寓,躺在舒适溫暖的軟床.上的幻覺裡,她閉上眼睛,耳邊是越來越模糊的說話聲。
“這人怎麼了?要不要打120啊?”
“别靠近,小心被訛上,哎小夥子,我剛剛看見是你把人撞倒的,這事你得負責啊。”
聽見這話,蹲在蘇明月身側查看她情況的陳覺緩慢地擡起頭,竟是把那人吓了一跳。
陳覺目光陰沉,略顯淩亂的頭發幾乎要遮住他的眸子,淡淡的黑眼圈襯得他有些憔悴,可并不妨礙他的臉是俊朗英氣的。
他并不說話,通身散發出一種生人勿近的陰間氣息,再細看,對上他的眸子,卻有種莫名的心慌,那是種奇怪的難以言喻的感覺。
那人咽咽口水,堪堪閉嘴,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他們繞開散落一地的東西,拿出手機開始錄視頻。
有人說,“别圍着了,幫忙把東西撿一下吧,有懂急救的上去幫忙呀,我去找這裡的工作人員來處理。”
陳覺極其緩慢地将目光移到蘇明月身上,用手指戳戳她的肩膀,“喂,你還清醒嗎?”
在蘇明月的幻覺中,她閉着眼睛正要睡去,可是外界總是有聲音在吵她,更有甚者,有隻手一直在輕輕扇她巴掌,不讓她睡過去。
可是在陳覺眼裡,她的眼睛睜開着,像被定住一般望向天花闆,卻沒有聚焦,像是死了一樣。
陳覺忍着耐心,再次對蘇明月說,“我先跟你說明白,剛才是你抱着箱子往我身上撞,然後摔倒的,并不是我把你撞倒,這事可以調監控,如果你是要訛我,我勸你放棄。”
叽裡咕噜的說啥呢?蘇明月艱難地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她全身無力,嘗試着動動手指,似乎有股電流貫穿她整個手臂,電得她微微發抖。
陳覺見拍喊無用,開始查探蘇明月的瞳孔和脈搏,沒死,倒像是餓的。
他立即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一顆糖,他捏住糖兩邊五彩的糖果紙一扯,再循着縫隙輕易地将糖果紙撕開,然後捏着糖塞進蘇明月的嘴裡。
與此同時,蘇明月感覺自己的手能使上勁兒了,視線慢慢聚焦到陳覺的臉上。
眼前這個人跟她在簡曆上看到的彩色一寸照有幾分相似,但現在的他看着更成熟穩重,也更冷漠嚴肅,蘇明月一眼就認出了這人就是陳覺。
蘇明月激動得不行,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沒想到,前腳她才接下這單生意,後腳甲方就主動送上門來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
哎不對,眼下這初見的畫面,不應該是唯美且溫馨的嗎,為啥到她這裡好像格外尴尬啊?
蘇明月的腳趾頭一緊,她一驚,才意識到自己處在怎樣的境地。
好尴尬,她有點低血糖,加上今天沒睡,所以她剛才是突然宕機暈過去了,可是偏偏這時候她清醒過來,且對上了陳覺的視線。
怎麼辦?好像有點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曾無數次想過自己會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因為體力不濟而被一個一米八有八塊腹肌的陽光帥氣男大“英雄救美”,可是若是來真的,那當她沒說。
而且,現在陳覺是她單方面上的甲方,第一次碰面,就如此狼狽,真是出師不利。
然而,現狀已然如此,她在心裡默默念叨,倒真希望陳覺能先将她帶離這個尴尬之地。
這時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蘇明月的餘光看見圍觀的人讓出一條路,随即身着制服的兩個工作人員擁簇在蘇明月身邊。
蘇明月不忍直視,糾結萬分,現在她若是突然跳起來說自己沒事,會不會有故意擾亂秩序的嫌疑?若繼續假裝暈倒,隻會耽誤工作人員的時間,而且現在是下班高峰期,一不小心,還會造成堵塞,到時候罪就更大了。
蘇明月暗暗閉上眼睛,反正臉已經丢了,她也的确不是裝暈的,她轉轉眼珠子,正想起身說明自己的身體現狀,誰知她的手肘突然被一道力道牢牢扶住了。
然後她聽見工作人員說,“應該是低血糖,沒什麼大事,先把她扶到一邊休息,以免造成更大的堵塞。”
蘇明月一頓,将剛才想好的話咽回去,這樣好,既能解決問題,她也有台階下。
于是陳覺和工作人員合力将蘇明月扶到旁邊的凳子上,陳覺幫忙照看,兩個工作人員則疏散人群,幫忙把蘇明月掉落的東西收拾起來。
三分鐘後,兩個工作人員把箱子放到蘇明月腳邊,其中一個建議道,“怎麼還沒醒?要不把人送到醫院去吧,不然我們也沒法處理。”
“我來解決,”陳覺突然慢悠悠說道,“人是我撞倒的,理應由我來負責。”
蘇明月納悶,心想,他剛才不是還信誓旦旦說是她往上撞的嗎,怎麼這麼快就改口了?
“哦——”,蘇明月腹诽,肯定是陳覺以為她暈了,所以百口莫辯,現在工作人員介入,他怕他們查監控,暴露自己把她撞倒的事實,故而又把事情攬下來。
沒想到,這人城府夠深啊。
工作人員對視一眼,似乎有些為難,畢竟他們不确定陳覺和蘇明月兩人的關系,萬一讓陳覺把人帶走,又出變故,他們是脫不了幹系的。
陳覺似乎看穿了他們的心思,竟主動道,“現在是法治社會,而且這裡從這裡出去對面就有家醫院,中途到處是監控,我要是真幹點什麼,怕是要牢底坐穿,我是守法公民,你們若不放心,可以把我的身份證信息記錄下來,随時監控我的動向。”
兩人眼神交流一會兒,最終依了陳覺,陳覺把蘇明月的箱子放在地鐵站裡的寄存處,隻帶走她随身背着的斜挎包,然後背着人走出地鐵站。
兩個工作人員望着他們遠去的背影,其中一人突然嘀咕道,“诶,我記得這裡出去的對面是家心理治療室,這算是醫院?”
另一人道,“那女士沒什麼大事,估計補充點葡萄糖,過一會兒就清醒了,而且剛才我收拾那女士東西的時候,看見了那小夥子的簡曆,加上那小夥子看女士的神色,兩人應該是互相認識的,由他們去吧。”
聲音漸遠,視線追随兩人的身影走出地鐵站,陳覺穿過馬路,走進屹立于街尾的心理咨詢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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