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與其自己在這猜,還不如直截了當地問,反正商珏身上不同尋常的地方也不止一處了。
于是在商珏朝着教室門過來的時候,箜瀾大大方方地同他打招呼:“商老師,還記得我嗎?”
商珏輕輕點頭:“箜瀾同學。”
箜瀾同學嘴角的弧度微不可察地向下落了幾個像素點,她深吸了一口氣,開始客套:“上次在公園謝謝商老師。”
聞言商珏卻表示了疑惑:“公園?”
“啊,你不記得了嗎?”箜瀾落下去的嘴角緩緩回勾,一邊觀察着對方的神色,“那天好像還下雨了。”
商珏的瞳孔稍微向左,像是在回憶,在經由短暫的思考之後,“抱歉,我确實沒有印象了。”
不表達肯定,也不表達否定,所謂“沒有印象”的說辭難以分辨真假。
“沒關系。”箜瀾彎着眉眼好脾氣道,“商老師能夠在那麼多同學裡,記住我這個來蹭課的學生已經讓我很開心了。”
商珏眉頭微蹙,“蹭課?”
他将手裡的a4報告單遞給箜瀾,“這是下周随堂測的要求,需要助教提前告知同學們。”
助什麼?助教?她?
箜瀾将a4紙接過來,難以置信地将其翻來覆去,恨不得給盯出個洞來,她什麼時候成……
邏輯。
邏……
無法,箜瀾用平靜的語氣回複道:“好的,我知道了,商老師。”
交代完事情商珏就離開了,箜瀾卻沒來得及跟上去,因為下一秒整個空間就搖搖欲墜。
夢境猝不及防地結束,回到商珏卧室的箜瀾眨巴着眼睛看着床上一無所知的人,有點愁人。
下一秒,這個一無所知的人像是掙紮着要醒過來,箜瀾眼瞳瞪圓,眼疾手快地凝實指尖點下他的睡穴。
“呼……”她呼出一口氣,确定他狀态穩定才放下心。
舊神曆記載,織夢術最早由一位遠古時期的道君首創,卻不是用于别人,而是用在她自己身上,入夢可百年之久。
有好事的司命洋洋灑灑寫了幾大篇有關她愛恨情仇的話本,說她入夢是為了給身祭天柱的心間明月養魂,更是說她在夢中與明月相會,不知年月。
當然,這些話本後來被那位道君的徒弟盡數焚毀,隻是看過的人不算少,還是留下了些隻言片語。
前人之事,後人無從評說,箜瀾隻是突然想到,自己所學的織夢術雖說經由後世簡化改編,但源頭仍是那位道君。
商珏的夢不由她控制,無論是昨夜的夢境倒帶,還是今晚突如其來的結束,都讓她無從推進。
換一個思路,如果是她為自己織夢,然後把商珏直接拉進她的夢裡來呢?
隻是……
箜瀾的神色有些掙紮,一面是“反正是為了救他,結果是好的就行了,一開始你不就打算好霸王硬上弓了嗎”,一面是“那也不能枉顧人家意願,那隻是一時的不理智想法,不符本心就不算數”。
耳邊是兩個聲音在争吵不休,她隻能看着商珏發呆,目光從額頭滑到鼻尖,再往下滑到嘴角、下颌。
等目光再次滑回他閉緊的眼時,箜瀾認命似的消失在原地,甫一回到身體,她就将意識沉入識海。
于是在接下來的三天裡,商珏得到了一隻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豬咪。
期間他差點就要帶着貓去醫院檢查,結果白貓吃完飯就飛一般逃竄得飛快,像是在用行動保證自己的絕對健康。
而事實上,“吃了睡、睡了吃”的箜瀾在識海翻藏書閣的記憶,然後沒日沒夜研究改寫織夢術的運轉法則。
複刻原版的織夢術是不可能的,不符實情是其一,現世條件做不到是其二,這個想法剛升起來就被她掐滅了。
她隻是想要結合自己和商珏之間因為命書而産生的能量連接,建立專屬夢境通道。
這樣的話,也不算是完全強迫對方,畢竟他可以任自己的意志來選擇離開。
夢境通道的建立當然不完全是為了給他的潛意識打預防針,商珏身上幻境的問題還完全沒有解決之法。
說不定……可以通過夢境通道間接将兩人綁為一體。
“等我回去,一定要給我升職加薪。”箜瀾屈指彈了一下命書,“關于任務完成報告,你判定的時候要多給我點面子。”
第四天晚上,箜瀾出現在商珏的卧室。
她凝實神魂,虛虛滞于空中的雙足踩着鞋落到地上。
一股無形的靈力拖着睡眠狀态的商珏坐起身,箜瀾坐在床邊去拉起他的雙手,織夢術被反寫在她自己身上。
清醒狀态下被施展織夢術,眼中所呈現出來的畫面被不斷拉扯變幻。
失真,褪色。
箜瀾将自己的手指緩緩擠進商珏指縫間,十指相扣,胡亂飛舞的噪點在瞳孔中擴散,蔓延。
她的神色恍惚了一瞬。
在商珏的面孔也變得模糊之際,箜瀾終于将腦袋湊過去和他眉心相抵,頃刻間,無數的銀白色光點浮現,連接成光環将兩人圍在中間。
她的發絲也無風自動,從肩上朝前滑下,貼向商珏,像是要形成繭将兩人包裹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