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一瞬的異樣，箜瀾總記挂着，在和商珏離開的前一天晚上，還是打算去找一趟程溪。

那天回去她就從商珏那拿到程溪的聯系方式，彼時商珏并未第一時間答應，反倒言簡意赅讓先加他。

在一起住了快兩個月的兩個人之間沒有聯系方式，此前都沒想起來這事，箜瀾也有些無奈。

順利添加程溪之後就收到了一連串她自己貓形态的照片，箜瀾瞥了一眼上面的聊天記錄，斟酌着打字表達了白貓想要去找她。

程溪回應的消息來得很快。

客廳裡，商珏正在檢查東西，拼圖和照片已經被兩人一起打包整理好了，箜瀾踱步過去，“我去找程溪一趟。”

“好。”商珏順手扣上行李箱，“早點回來休息。”

箜瀾滿口答應，轉身回了房間，再出來就是一溜煙竄不見影的白貓。

她才出門就看到不遠處剛好出來接她的身影，箜瀾迎上去。

“箜瀾沒送你過來嗎？”程溪蹲下摸了摸小貓頭，“好像就她去接你回來前的那天見過短暫的一面。”

箜瀾有些心虛地搖頭，畢竟人和貓隻能見到一個，不能同時出現。

不過程溪也隻是這麼一提。

而之後箜瀾隻感歎自己的第六感從不失效，她和程溪剛踏進門，周邊場景就迅速變換。

“嘶……”程溪還蒙在玉珏突如其來的滾燙中，兩眼一睜就是天旋地轉。

箜瀾聽到了她壓不住的氣聲，擔憂地擡頭看過去，下一秒卻清晰地覺察到自己的靈力不受控制地流失——

湧向程溪頸間。

之前玉珏閃出的一瞬光芒仿佛就是預兆。

耳邊是海浪翻騰的聲音，箜瀾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之前的靈力流失或許和商珏無關，而是因為程溪那枚無法成對的玉珏。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因為她們被拉入了記憶影像。

至于是誰的記憶，顯而易見，罪魁禍首也很明顯。

“咪咪。”程溪止不住的困惑，第一反應是蹲下身将她抱起來，“我們這是撞小鬼了？”

箜瀾感覺到她的害怕，安撫地用爪子拍拍她。

眼前景狀無比熟悉，正是若水鎮臨海的海邊，夜色沉沉，她們踩在松軟的沙泥上，水汽隻差幾寸就能漫到腳上來。

“唔……救……媽媽……”

周圍隻有海浪掀騰的聲音，突然出現的微弱人聲摻雜在其中，卻格外明顯，箜瀾本能要去救人，抱着自己的手臂又在微微發抖。

她擡頭見程溪神色混沌，像是被魇住了，渾身顫抖的幅度甚至還在變大，呼吸一下子急促起來，而耳邊的呼救也快要沒了聲息。

再顧不得自己的馬甲和神管局入世守則，箜瀾落地化出人身的瞬間，輕紗掠過，由靈力凝出的法袍嚴密裹住身軀。

“程溪。”她握住程溪顫抖的手臂，試圖幫她平靜下來。

或許是懷中貓大變活人更驚悚，她終于願意将注意力從自己身上抽離，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眼神卻有些奇怪，還沒等箜瀾反應過來，她就朝着呼救的方向快步跑去。

海水淹過腰際，像實驗過千萬次般，程溪一把撈起痛苦無助撲騰着的小女孩。想要抱着小女孩往回走時卻有些脫力，這時另一雙手撐了過來，幫她穩住。

那小女孩見終于得救，也不管救自己的是誰，埋進程溪頸窩裡發着抖哭，漣漣淚水燙的她一激靈。

這一切不過在頃刻之間發生。

兩人一時無話，箜瀾卻已猜出她懷中的人大概是幼年的程溪自己，畢竟這是她的記憶。

回到沙灘，兩個大人和一個兩三歲的小孩一同被暖意籠罩起來，直到衣服幹透，箜瀾才收回手。

小程溪終于緩過神來，奶聲奶氣開口道謝，手将程溪的脖頸摟得緊緊的，一大一小密切不可分離。

一片和諧中，突兀的是程溪泛紅的眼眶，她聲音啞得有些滞澀，“原來，你叫箜瀾。”

她用臉頰蹭了蹭幼年體的自己，目光卻是看向眼前的另一個人，或者說，是對方眉間的一點紅痣。

箜瀾覺得她的話有些奇怪，迎着她目光的落點撫向眉心，以為她是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欺騙。

“我不是故意——”

解釋的話還沒說出口，程溪就搖頭打斷了她。

與此同步的是她懷裡的糯米團子，也耳朵紅紅擡起頭，羞着眼看看眼前幾乎等比例放大的自己，又扭頭一起看箜瀾。

被兩雙相像的眼睛同時注視着，箜瀾頓住，萌生出一股時空錯亂的怪異感。

程溪卻隻注意到箜瀾對糯米團子沒有什麼印象，或者說，是對幼時的自己沒有印象。

或許有些奇怪，說不通邏輯，但她剛剛捉到了絲縷短暫劃過腦海的記憶，雖然模糊不清，但她确信——

許多年前，在和今天同樣的場景裡，是眼前的人救了她，彼時她浮沉在海水裡無助呼救。

“你曾經……救過我的。”記憶劃過得很快，隻願意停留片刻就要流逝，程溪一手抱穩懷裡幼年的自己，另一隻手拉出脖頸的紅繩，露出玉珏來。

“第一面，你就好奇它，怪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