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珏在紅綠燈的間隙調低空調,側頭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副駕駛前的遮光闆放下。
箜瀾的睡顔很安靜,上下睫毛交錯着合上,落成陰影。
鼻尖凝出一滴汗,将将要滑下,商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可才擡到一半,後車就按起喇叭。
突兀的“滴滴”聲驚回商珏的心神,他猛地收回手,紅燈恰好跳成綠色。
副駕駛的箜瀾無意識皺眉,蹭了蹭臉将鼻尖滑出癢意的汗抹去,頭頂的耳朵還往下壓了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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箜瀾再醒來時車已經停在地下停車場了。
她收攏朦胧的睡意,注意到車頂亮着的燈,“商珏,我睡了很久嗎?”
商珏見她醒了,暗滅車内燈,“剛到,走吧,上去了。”
“好。”箜瀾拿起連帽衫要再次套上,商珏攔住她,“電梯就在前面,熱就不用穿了。”
箜瀾丈量了一下,就幾步距離,“那好,你幫我擋一下。”
商珏先下車,拿好東西之後過來她這邊,箜瀾觀察了一下監控的方向,貓貓祟祟靠緊商珏,亦步亦趨。
一步,兩步,三步……
電梯就在眼前,箜瀾幾乎就要伸出手去按,一陣車聲在身後響起,她倒吸一口涼氣,扯住商珏就是兩步沖刺。
她的貓耳和尾巴沒引起人家的注意,着急忙慌扯着人上電梯的動作卻是真真切切被人看在眼裡。
電梯即将合上之際,過于敏銳的五感讓她聽到了幾句帶笑的議論聲。
“商教授,你好像風評被害了。”
話她雖沒太聽懂,但言語間表露的情緒和意思還是能領會的。
商珏垂眸看向身側心虛用腳畫圈的人,“沒事,他們不一定認識我。”
“那就好。”
到家之後,商珏從卧室取來玉珏遞給箜瀾。
雖然早有準備,箜瀾還是感到驚訝,她從乾坤戒裡勾出自己那枚,兩相對比,真的一看就是一對。
就連上面的梵文都完美相契。
箜瀾将兩枚玉珏合攏,梵文筆畫相連,是一氣呵成篆刻上去的,力道遒勁,宛若遊龍,勾連間行雲流水。
合在一起之後的字有些熟悉,可還沒等箜瀾仔細辨認,她的靈力就和兩枚玉珏産生了共鳴。
眼睛有點花,她努力眨眼,隻感覺到兩枚玉珏的質地在轉瞬完成蛻變,本就溫潤上乘的玉色愈發清透,連梵文都如同活過來一般。
“铮”地一聲,箜瀾眼前再度清晰,卻瞪大眼睛回不過神來。
識海禁制多了條裂痕。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腦海中就湧入些零碎散落的畫面,無一例外,都與一位輕盈優雅的女性和一個小男孩有關。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看不清臉的高大身影,在一片黑暗中近乎透明,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遍尋不見。
箜瀾将關注放在了明顯是林绾卿和商珏的畫面上,卻無端因為那個看不清的身影分去心神。
舌尖的澀意讓她始料未及。
這麼簡單的嗎?
記憶就得來全不費工夫?
箜瀾表情空白了一瞬,正想和商珏分享這個好消息,裂痕就急速閉合,畫面擠壓着腦袋往外退。
一切變故發生得太快。
商珏隻看到箜瀾本泛出笑意的臉一下變得蒼白,冷汗瞬間遍布額角,淅淅瀝瀝打濕發梢。
人都歪向一側要坐不住。
他一把将人扶住,“箜瀾,你怎麼樣?”
“命書。”她無力呢喃,整個人都隻能脫力靠在商珏懷裡,頭疼欲裂,好像疼的又不止是頭。
自從她留在商珏身邊之後,沉寂了兩月的命書再度有了反應。
卻不是為委派給她的任務,而是以一種強硬不可拒絕的姿态,帶着天道壓迫的力量合上她識海禁制的裂隙。
将她看到的畫面從腦海中驅趕出去。
命書融在她識海裡,她無法反抗。
倒入懷裡的人一直在發抖,體溫也一點點冷下去,商珏再顧不得君子禮儀,從一旁抓來薄毯披在箜瀾身上,将人環住。
試圖将體溫傳給她。
碎片一點點自眼前被抓走,箜瀾清晰地感知它的流失,直到黑暗裡那片記憶碎裂。
她不知道那個看不清的身影有什麼魔力,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她至少要将其留住。
胸前衣襟一滴淚水浸濕,商珏渾身一震,僵在原地,那滴淚就落在他心口,灼熱仿佛穿透皮囊和骨頭。
滾燙的濕意擴散,時間流逝得格外緩慢。
不确定過了多久,懷裡的人不再顫抖,狀态平穩下來。
“商珏。”箜瀾的聲音有些悶,還帶着啞。
“嗯?”商珏暫時沒放開她。
“有點熱。”
薄毯被拿開,毛茸茸的耳朵率先動了動,箜瀾擡起頭,“那麼熱的天為什麼給我披毯子。”
雖然它很薄。
看着她沒有異常的神色,商珏無端有些澀然,“是我的過失,下次不會了。”
“那還差不多。”她稍微退開一些距離,“我好像忘了點東西。”
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剛剛的掙紮被隐沒,隻有箜瀾眼尾的紅痕昭示其存在。
好像有一根引線牽連在兩個人之間,同頻般不可言說的心口一空。
商珏隻是伸手擦掉她眼角殘餘的濕,“嗯,忘了就先不想了。”
“也是。”箜瀾拍拍肚子,“我餓了,我們一起準備晚飯。”
商珏應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