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不過，如果你心裡難受，想找人傾訴，我很樂意做個盡職的傾聽者。”尹慕說着，舉起三根手指做發誓狀，“我保證決不會告訴任何人。”

大概是與熟人碰了面，陳青臨也有很多話想對别人說，沉默了很久，輕聲說：“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那時候我還在上小學。”

這一點他早就說過了，尹慕安靜地聽着，沒有插話。

“他們去世之後，家裡的親戚都把我當成累贅，沒有人願意管我，但他們又放不下自己的面子，怕被指指點點，所以幾個叔叔伯伯和阿姨商量好，大家輪流照顧我，當然，我父母留的那點遺産也被他們分掉了，說是用來照顧我。”

人情冷暖啊，尹慕雖沒有相同的親身經曆，但也可以想象，頓時心生同情，問：“後來呢？”

“後來，也許是錢用完了吧，他們對我的态度都不一樣了，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便宜的。但我也不能怪他們，畢竟他們都有自己的孩子，能分出一點精力來照顧我，已經算是他們善良了。

“他們供養我到高中畢業，大學時我申請了助學金，加上獎金和平時兼職的工資，我沒有再找他們拿過一分錢。我們學校還不錯，老師都認識很多圈内人，也會給我們介紹工作，我的生活好了很多，手頭也攢下了些錢。

“我的那些親戚，不知道怎麼就覺得我有錢了，以各種理由堂而皇之地反過來找我借錢，今天要給弟弟妹妹交學費，明天要給老人買藥，形形色色，虧他們想得出來。”

尹慕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你都給了？”

“怎麼能不給呢。”

尹慕忿忿：“管一個學生要錢，他們的臉皮還真厚。——他們說是借，那他們還了嗎？”

陳青臨笑了一下，沒答話，但他的反應已然說明一切了。

尹慕更生氣了：“真過分！要是我就不給了！”

“那怎麼行呢？”陳青臨無奈地歎氣，“我甯願自己苦點，也不想被他們沒完沒了地騷擾，連帶着我的父母都要被指指點點。”

難怪他之前說自己窮得隻能吃泡面，原來還有這樣的苦衷。

尹慕心中很不是滋味：“現在他們還會找你嗎？”

“偶爾吧，但我也看開了，沒錢就直說沒錢，要怎麼說随他們去吧。”陳青臨說，“況且，我這幾年給他們的錢夠多了，一筆筆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就算他們再糾纏，我也問心無愧。”

尹慕點了點頭，贊同地說：“對，不能慣着他們，不然他們隻會得寸進尺。”想到林繁，她又問，“今天在酒吧遇到的那個人，叫林繁的，是你的大學同學？他也是演員吧。”

陳青臨不冷不熱地說：“你聽的還真不少。”

“……”尹慕不好意思地輕咳兩聲，“就說差不多都聽到了嘛。”

陳青臨笑了：“好了，沒有在怪你。——他的确是我的大學同學，當年上學時我們兩個的關系很好，常作為搭檔完成各種表演作業。”

“就是說現在的關系不好？”

“性格不同，自然就走得遠了。”

他說得含糊，根本沒有說到尹慕想得到的答案，尹慕并不滿足于此：“不是吧，我聽你們的對話，他還是很關心你的，是不是你們中間有什麼誤會？”

陳青臨默然不語。

“好吧，你不信任我，不想說就算了。”

陳青臨立刻說：“不，我不是不信任你。”

他滿臉糾結，仿佛要說什麼難以啟齒的大秘密似的，尹慕實在不忍心再為難他，輕輕歎氣：“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我可沒有強人所難的毛病。”

陳青臨舒了口氣，有些歉疚地說：“對不起，這些事我本來是想埋在心裡一輩子不說的，确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尹慕擺擺手：“好啦了解了，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我也有啊。”

“……嗯。”

尹慕對他笑笑，站起身來：“不早了，快回去睡吧。對了，你的卡片投到信箱裡了嗎？”

“投了，下樓時就投了。”

“那就好。”尹慕伸了個懶腰，攏攏襯衫，“那我先回去啦，你也不要待太久哦，晚安。”

“晚安。”

跟陳青臨聊了這麼長時間，尹慕回到房間後也沒有一點睡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想的都是陳青臨。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先前隻覺得陳青臨脾氣好，為人随和，是個不錯的人，聽了他的成長經曆後，又覺得他其實挺可憐的，對他的感情變得有點複雜。

可是，這節目還剩三天就要結束了，不管自己對他的感情如何，等自己離開，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在自己離開後，這副軀殼裡的靈魂就變了，可陳青臨不知道啊，他會以為還是自己……

尹慕躺不住了，擁着被子坐起來，對着一片黑暗發呆。

怎麼回事，她怎麼會生出一種多在這裡留一段時間的沖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