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秋水笑了一下,拍了拍江倚黛的肩膀,讓她放心:“我沒想做什麼,我知道你的性情,不會在你面前殺人,令你為難。”
一時間,江倚黛不知道說什麼,她握緊了拳頭,沉默了許久。
如果程秋水所言皆是事實,那麼楊月尋的孩子是不是也被燒死在這塔裡了?
就這幾日的所見所聞,江倚黛知道,一切屬實的可能性比程秋水撒謊的可能性更大。
如此一來,趙家村的村民可真是罪大惡極啊。
江倚黛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是怕你胡來,更怕你就此污了道心,日後修煉埋下禍根。因為這樣一村子的人耽誤了前程,秋水,不值得的。”
程秋水笑道:“我知道。”
程秋水的笑容猶如和煦的春風一般溫柔,剛才的戾氣仿佛已經不存在。
江倚黛又問程秋水:“你現在要走了嗎?”
程秋水為了那些可能被燒掉的孩子而來,現在孩子已經被燒了,那她估計也要走了。
出乎意料的,程秋水搖了搖頭,道:“不走,他們不會隻燒這一次塔,我再等等看,說不能還真能救下幾個孩子,順便留下來幫幫你。不然你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叫人忽悠了。”
江倚黛問道:“你,能行嗎,你都很久沒有回來了吧?”
江倚黛這麼說,程秋水可就不服氣了:“誰說的,我每年都回來,還能給合歡宗帶回去幾個師妹呢。”
江倚黛道:“好,你最厲害,那現在就幫我個忙。”
程秋水道:“直說吧,咱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你開口,我還能袖手旁觀?”
“你清楚楊月尋當年的事情嗎?”江倚黛看了一眼蔡士誠和李淨秋,壓低了聲音,湊到程秋水的耳邊輕聲道,“不方便的話,我讓他倆回避一下。”
在這樣邪門的村子裡長大,說不定經曆過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事情。
江倚黛和程秋水的關系好,倒無所謂,可蔡士誠和李淨秋與程秋水并不熟,程秋水難免會在意。
程秋水隻道:“他們是你的師弟師妹吧,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事情,讓他們也留下來一起聽吧,不然他們可能會拖你的後腿。楊月尋的事情,我不是完全清楚,隻知道一些。我那會兒才六歲,楊月尋是下遊的墨泥村的村民。”
江倚黛點點頭,這和李大娘說的一樣。
程秋水繼續道:“楊月尋是墨泥村最好看的姑娘,她确實很好看,趙家村和墨泥村很多人都想要娶她。”
“可是後來有一天,楊月尋忽然大了肚子哭着喊着要進村尾趙家的門,趙家看她懷着趙家的種,就讓她進了門,但是隻是作為妾室,不是正室。當時的趙家姥爺和趙家夫人覺得未婚先孕是不光彩的事情,覺得是她不要臉,勾引他們的兒子。當時我還小,别人說什麼,我就信什麼,所以當時我也是這麼認為,認為是楊月尋不要臉,是楊月尋勾引了當時的趙家少爺,處心積慮地想要當上趙家的少夫人,直到我差點死在這個塔裡。”
程秋水指了指眼前的嬰兒塔。
“所有人都忘了,沒有他們寶貝的那個兒子,楊月尋又怎麼會懷孕呢。他們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受害人的身上,而罪魁禍首卻隐了身。”
江倚黛想了一下,問道:“楊月尋的父母呢?”
“他們估計也覺得丢臉吧,從來沒有出現過。楊月尋進趙家的第二天就生下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兒,趙家不想要,于是就讓下人帶着那個女嬰進了山。”
“我當時好奇,偷偷跟着他們進了山,才發現了這座奇怪的塔。在那之前,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村子裡還有這麼一座塔。我還記得,楊月尋的女兒就是從那個窗口扔進去的,嬰兒的啼哭聲和凄慘尖銳的叫聲猶然在耳。他們發現了我,我驚慌之下就跑回了家。過了一個月,當我以為沒事的時候,我被趙家的人帶走了,我的父母居然沒有阻攔,因為趙家的人說,隻要把我燒了,我的魂魄就會重新回到程家,我們家的下個孩子會是個男孩。我的爹娘居然信了,于是我也被扔進去了,也是那個窗口。江倚黛,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種被父母抛棄的感覺。”
江倚黛當然知道,她和程秋水那是半斤八兩。
李淨秋作為姑娘,在聽到女嬰被人扔入塔内燒死的時候已經出離的憤怒,此刻更是怒不可遏。
蔡士誠雖不是姑娘,但也有悲天憫人之心,知道不該如此草菅人命。
李淨秋問道:“那個女嬰真的死了嗎?”
李淨秋也期待地看向程秋水。
程秋水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真的死了,她還那麼小,什麼都做不了,就算沒被燒死,也會餓死。”
蔡士誠和李淨秋失望地低下了頭。
江倚黛對程秋水道:“還有嗎?”
程秋水卻搖搖頭:“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江倚黛道:“幫我追查一下楊月尋,她昨晚帶走了趙家老爺,也就是當年的趙家少爺。”
程秋水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要救他?那個人渣?”
江倚黛搖了搖頭道:“不,我要救的人是趙祺,趙家村裡的一個姑娘,她被楊月尋的魂魄纏上了。還有楊月尋,她被自己的執念困在這裡太久了,我想她應該還沒有殺過人,還有轉世投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