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應。”哪吒語氣不自覺柔和下來,“大概……十六七歲?”
殷素知緩緩道:“與、應?倒是不常見的姓氏呢。”
“她沒有姓氏。”
“沒有姓氏?”
他點頭。
哪吒講述乾元山的生活,殷素知時不時遞出一塊糕點,哪吒雖然嘴上嫌棄,卻都接過來吃了。月光西斜時,哪吒站起身:“……我該回去了。”
殷素知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點頭:“路上小心。”她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他……”
“娘。”哪吒打斷她,“不提他。”
殷素知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給與應的,姑娘家總該有些首飾。”
哪吒接過布包,指尖不小心觸到母親的手背,那隻曾經為他擋下利劍的手,如今枯瘦得令人心驚。殷素知迅速收回手,整理了下衣袖。
最終他低聲道:“……下次我帶她來見您。”
“好,好。”殷素知連連點頭,“我給她做新衣裳。”
哪吒轉身躍上屋檐,最後看了一眼窗邊的母親,蓮花燈的光暈中,那些墨發中的銀白格外顯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隻是揮了揮手,駕起風火輪消失在夜色中。
乾元山的輪廓逐漸清晰,那盞蓮花燈已見不着光亮,哪吒還是沒有問出那句話,或許他心中早有答案。
他曆經三載春秋得以降生,出生時血淋淋的肉球蹦來蹦去,李靖拿起劍就朝他劈來。
而那個柔弱的、優柔寡斷的女人,緊緊抱住他,那雙擅用針線的手毫不猶豫的握住劍身,她顫抖着,面對一家之主的威壓卻強迫自己站得筆直。
“他不是怪物!他是我的孩兒啊!”
血和淚順着她的動作落到肉球上。肉球竟化為蓮花綻放,玉雕般的小人兒乖乖躺在裡面,血滴落在額間,化作一點朱砂。
他看到血與淚交織在她臉上,卻絲毫沒有退縮之意,他扒住殷素知的衣袖。
“娘——”
哪吒閉了閉眼,不再去想那些往事。這個時辰,想必她已經睡了,這些首飾午後再送去吧。
布包裡的飾品随動作發出輕微聲響,他捂緊了些,生怕吵到那位夜間常做噩夢的師妹。
笨丫頭還以為那些動靜他不知道呢。師兄可真不好當啊——
“師兄?”
哪吒渾身一僵。與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手中還拿着那個面具。
“這麼晚了還不睡?”哪吒強作鎮定。
與應沒有回答。她緩步走近,在距離他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舉起面具:“為什麼買這個?”
哪吒别過臉:“随手買的。”
與應上前一步,将面具戴在臉上。月光下,白狐面具泛着柔和的光,襯得她露出的下巴格外白皙。
“好看嗎?”她輕聲問。
面具遮住了她的面容,隻露出那雙淺淺的,盛着月光和他的眸子。
“……還行。”他最終幹巴巴地評價,卻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謝謝。”她輕聲道,“我很喜歡。”
哪吒沒有回頭:“啊,嗯。”
哪吒從懷中掏出那個布包,塞到與應手中:“給你的,别多想,是我娘非要給的。”
與應打開布包,白玉耳墜和銀簪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她擡頭望向哪吒,發現這位傳聞中暴戾的三太子正别扭地别過臉,耳尖通紅。
“替我……謝謝夫人。”與應小心地收好首飾,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哪吒哼了一聲,轉身大步離開,卻在走出幾步後停下:“辰時,别遲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