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櫻桃核,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心緒的劇烈翻湧,傳遞來帶着安撫意味的暖意。
“七苦元君,領旨謝恩吧。”天官的聲音帶着催促。
與應深深吸了一口氣。
沒關系,哈哈……不就是換了個地方……換了個上司。
沒事哒,沒事哒。
她雙手高舉過頭頂,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一絲情緒,完美得如同玉雕:“臣與應,領旨。謝陛下隆恩。”
金光法旨落入她手中,沉甸甸的。
觀音道:“善哉。我靈山之天使,駐跸天庭,亦是機緣。與應,既領天命,當好生宣化我佛慈悲,莫負此身七苦證道之真意。”
天庭使者們的臉色變了。與應捧着那卷法旨,緩緩起身。
常駐天庭。
前路是淩霄殿的森嚴天規,是靈山諸佛的無聲注視,是夾縫中求存的艱險。
更是袖中那顆櫻桃核所代表的,絕不能被發現的熾熱與念想。
同時也是她的私心。是……哪吒。
她攏了攏寬大的袖袍,将那卷法旨和袖中的櫻桃核,一同緊緊攏在身前。
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法旨的冰涼,也能感受到袖中暗袋裡那顆小小硬核傳來的暖意。
從這一刻起,她不僅僅是靈山的七苦元君,也不再是天庭預設的苦難容器。
她是被抛入風暴中心的棋子,是行走在刀鋒之上的使者,注定要在這場對弈中,粉身碎骨。
與應微微颔首,對着觀音大士的方向,也對着來自天庭的威壓,姿态恭謹。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
淩霄寶殿。
“衆卿可還有事啟奏?”值殿仙官的聲音在空曠的金殿内回蕩。
短暫的寂靜後,一位須發皆白,手持玉笏的老仙翁顫巍巍地出列。
此為司掌部分人間福報文書的福德星君。
他聲音帶着壓抑不住的激動和委屈:“陛下!老臣……老臣有惑,懇請陛下聖斷!”
“星君但講無妨。”
福德星君深吸一口氣,“陛下!老臣聽聞,陛下已降下法旨,敕封那靈山七苦元君為‘靈山駐天庭宣化慈悲使’,常駐淩霄,協理仙佛事宜?”
“确有此事。”玉帝的聲音依舊平淡。
“陛下明鑒啊!”福德星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老淚縱橫,控訴道,“那與應!她……她本是我天庭應劫而生的正神之選!其身負之七苦,乃是天道賦予,當為我天庭化育萬方、積累無量功德之資糧!此乃天定之數!是我天庭的功德樹啊!”
三字一出,殿内頓時響起一片議論聲。
許多仙神,尤其是那些職司與人間信仰,功德積累相關的,臉上都露出了深以為然或憤憤不平的神色。
是啊,一個本該為天庭結果子的樹苗,卻被靈山連盆端走。這就是他們美名其曰的,雷霆手段,菩薩心腸?
剛有仙神想與那星君同立,又被武神行列那雙金瞳瞪了回去。對此可是敢怒不敢言,生怕招惹了這祖宗。
畢竟前幾日,那些同情托塔天王的同僚,殿門都被乾坤圈砸了個稀巴爛。
福德星君繼續道:“可那靈山!那觀音菩薩!仗着佛法無邊,竟、竟半途點化,将她生生度去了靈山,成了他們的七苦菩薩!這分明是奪我天庭之寶,斷我功德之源啊!老臣每每思及,痛徹心扉!”
他捶胸頓足,仿佛損失的是自自己的命根子:“如今倒好!她頂着靈山的菩薩果位,卻領我天庭的元君封号,還要常駐我天庭?成何體統!天下哪有這般道理?請陛下三思!收回成命!至少這元君封号,定要收回!此乃我天庭正神之尊位,豈能授予外佛之菩薩?此例一開,天庭法度威嚴何在啊?!”
這番話,無疑說出了相當一部分仙神的心聲。
是啊,靈山中人,怎能稱一聲天庭的元君?先不說仙佛有别。自伐纣過後,衆仙各司其職,絲毫不敢違背既定的命運軌迹。
否則天道之眼便會降下神罰。三太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伐纣途中擅闖靈山,被天道損了根基。
但好在他是肉身成聖,與那些封神榜中留名的人不一樣。作為懲罰,僅僅隻是抹去了他的親緣。
竊竊私語聲更大,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玉帝,也投向站在武将隊列中的托塔天王李靖。
以及他身後不遠處,那個一身金甲,抱着臂嘴角噙着冷笑的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