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之旅還未細細計劃,但小兔已經食不下咽,托着腦袋挑着面條吃。眼神還一陣一陣地瞟着裴牧青,看起來憂心忡忡。
算了,何必為難孩子呢,吃飯就吃飯,不提那些有的沒的。裴牧青暫放一邊,來日再議,讓悲傷兔子吃完就出去看電視。
這是最開心的時候,對于一隻兔子而言。
小兔把碗放到洗碗池,兩步并作三步,火速趕往目的地——新買的沙發。他叼着棒棒糖,熟練地擺弄遙控,打開電視。
他并沒有變回兔子的形态,而是惬意地陷在柔軟的沙發中。
這是人類除了電視以外的最偉大發明。
小兔喟歎一聲,無師自通,歪七扭八窩在沙發上,被路過的裴牧青提醒對脊柱不好。
什麼雞?什麼豬?小兔不清楚,但這樣真的很爽。他把耳朵搭在抱枕上,像一灘淤泥一樣開始看電視。
最近他已經不滿足于看動畫片了,而是廣泛涉獵,什麼都看。這兩天在看一部電視劇,劇情實在精彩。但昨天被裴牧青制裁看不了,導緻遺漏了一些劇情。現在進展到一些令兔迷惑的情節。
小破屋裡,小男孩臉蛋黢黑,抱着窩窩頭啃着。男人從屋外領着一個人進來,說是自己的朋友,讓他叫人。
“叔、叔叔。”男孩縮了縮脖子,目光膽怯。
兔耳撓頭,小兔不能理解什麼昨天還是一男一女抱在一起哭哭又親親,今天突然變成了一個小男孩。但聽着主題曲就是之前的那個。
都怪裴牧青。
男人粗聲粗氣地斥責:“話都說不清楚,養你做什麼用的,小雜種。”又給了他一腳,把小孩踹到牆上。另一個男人搭着那個爸爸的肩膀,悄聲說着什麼,又直勾勾地盯着小孩。
小孩吃痛道歉:“對不起爸爸,我馬上去幹活。”瘦小的身體舉着比人高的掃把,吃力地打掃屋子。又去外面提水,擦桌子。
兩個大男人就站在一旁,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他。
畫面一轉,小男孩被套了麻袋,裝車運走。他的爸爸眯着眼數錢。
!!!
為什麼?難道是因為小男孩不會說話嗎?小兔愣愣地看着屏幕,連裴牧青坐在旁邊都沒發覺。
劇情急轉直下,小男孩半路逃跑,被發現,又被拳打腳踢。好不容易跑出去,又遇上一個老爺爺。
屋裡昏暗破舊,鏡頭挪到那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緩緩放大。
半明半暗,渾濁的眼珠半晌輕轉,直勾勾地看向你,布滿裂紋的褐色嘴唇抖動。
他緩緩裂開一抹笑。
“你不要怕……”
“來、爺爺、這裡啊。”
兔耳緊張地擰成一股,結果下一秒主題曲就出來了,戛然而止,要等明天了。
小兔遺憾地握着遙控換台,下面是賣拖把的,不好看。
換了個唱歌的,他的心還是砰砰砰地跳個沒完,很難受,一點兒也沒有聽進去。
他忽然覺得周圍有點黑,毛毛的,忍不住雙手交叉抱臂。轉頭看到裴牧青坐在小凳子上敲電腦,心安了一點。結果仔細一看,裴牧青臉上映着光,陰森森,也好不到哪裡去。
裴牧青被旁邊的動靜吓了一跳。小兔動作超大地站起來,然後踩着拖鞋,噼裡啪啦像個鞭炮一樣,一路爆炸到玄關,“啪”地把燈錘開。
世界明亮了,也吵鬧了,都很安全的樣子。
“怎麼了?”裴牧青不明所以,看着小兔放空地抱着枕頭,耳朵壓得低低的,看起來心情不是很美妙。
小兔懶得抽手,耳朵擺擺,示意沒事。實際上還沉浸在那個電視劇中,連耳朵都被心跳吵得滾燙。
可怕,奇怪。他想,又打量了一下裴牧青,是那張熟悉的臉,不是老的醜的,安全。
或許看下去就好了,都是假的。假的。小兔安慰自己,把腦袋埋在枕頭裡,蹭蹭。
毛茸茸的耳朵突然被什麼滾燙的東西碰到。
給兔吓了一大跳,反手把抱枕掄出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人類。
裴牧青從來沒有如此感激自己是一隻狼,動作比平常人類敏捷不少,能夠及時撤回一杯牛奶,保住剛到家一天的沙發。
他看着這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的兔子,感到莫名其妙,又怎麼了這是?耳朵炸毛,又和他劃上界線了。
好在兔子隻是短暫故障,很快恢複正常。他挪過來,雙手捧着牛奶,很有儀式感地把一隻耳朵對折放到額角,敬了個禮表示收到感謝。
他看電視上的人類就是這麼幹的。
“……”裴牧青不理解,猜測這是兔子之間的獨特密碼,像人類的摩斯電碼,并對自己是隻狼而感到遺憾。
然後他照例開始趕兔子去刷牙睡覺,并沒收遙控器。因為此兔有半夜三更偷看電視的前科,人家看手機尚且知道藏被窩,他倒是坦坦蕩蕩,大半夜聲音外放。
小兔心不甘情不願地窩在沙發上,扯着被子,看裴牧青關燈,留了小夜燈,然後上樓。
裴牧青有考慮過收拾個房間出來給兔子,結果人家根本不上二樓。怕成天睡沙發脊柱會壞掉,裴牧青大半夜還下來看,打算把人偷偷抗上去。發現兔子已經自動設置睡後程序,自動變成白團子,端正點綴在被子正上方。于是就此作罷。
裴牧青握着手機和遙控器上樓了,而小兔卻難得的沒有睡意,睜着眼睛縮在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