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欲壑難填,想要的永遠比擁有的多,得不到滿足何談幸福?
001不僅看着像團會發光的果凍,捧在手心也是沁涼柔軟,它聽到沈行的話後艱難地挪蹭企圖離對方更近:
【那你的标準是什麼?】
【想要得到什麼?還是想要達成什麼?】
這顆小小的光球想得很簡單,如果沒有标準那制造一個标準就好了。
每個人心中都應有關于幸福的一把尺。
【你想要什麼呢?】它問沈行。
“…我…”沈行一愣,這問題他從沒有想過。
雨打在傘面的聲音清晰而冷淡,拇指摩挲傘柄紋路,他垂下眼,最終平靜承認:“...我不知道。”
如此簡單的問題沈行卻無法回答,因為人總是在失去的話,是不會再去想得到什麼。
保住僅有的東西就足夠辛苦了。
001疑惑地撲棱兩下,正要開口讓他再好好想想,卻聽見道有些熟悉的聲音——
“沈行!”
剛剛在電話裡出現過的男聲再度從不遠處傳過來,語氣充滿了不耐煩。
男生下意識循着聲音擡頭,傘沿順勢擡起露出鋒利流暢的下颚線,滿目跳珠中發現已經走到目的地——繪春宴。
而剛剛喊他名字的男人就站在門口台階上,正面色不虞地看向這邊。
沈行緩步走近,目光平靜地掃過中年男人這張平平無奇的臉,最終在模糊氧化的記憶裡将人名和身份對上:
“張哥。”
他沒出事前的經紀人。
張業眉頭一皺正要開罵,隻是擡眼看到人的一刻又止住了話。
傘在沈行登上台階時就收了起來,倒拿着,尖頭抵在地面,彙聚的雨水順着黑色尼龍布流向地面,平台幹燥的地面拓上濃重的黑影。
沈行站在這小片水漬旁,額前碎發沾上這座城的潮氣懶懶耷拉下來,卻沒遮住眉眼,一雙眼睛冷淡地掃過來,上身淺色的外套更顯其瞳色漆黑。他站得筆直,背挺着,淩冽得像枝滿布晨露的青竹。
幹淨澄澈、如塊冰,在娛樂圈難得一見的氣質。
不管看多少次,都會被這人驚豔。盡管不喜歡沈行這樣不聽話的犟種,張業還是不得不感歎一句,這人放在娛樂圈隻要給個機會就絕對會火。
這張臉,這樣的氣質,是沒有替代的。
想着張業更是下定決心更堅定今晚的計劃,皺起眉語氣兇狠:
“...怎麼來這麼晚?不是讓你半個小時内到嗎?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的話?”
不聽話、太清高的犟種?有的是辦法磋磨。
面前的這棟建築金碧輝煌,僅是從透出的煌煌燈火和進出人們的衣着就能判斷出這間飯店的定位。
玻璃的那一面觥籌交錯,衣香鬓影。沈行側身站在玻璃前,光映過來,陰影拓在青石地上,他被扭曲成一盤珍馐。
同樣的燈火,也明确他的定位。
垂眼看着這團影子,沈行手握住傘柄輕輕磕了磕,雨珠四散抖落,有些濺到經紀人的褲子上:
“堵車了。”
語調平淡漠然,盡管他是走路來的。
顯然這敷衍至極的回答讓張業很不滿,剛要開口再罵,一擡手卻看到迫近的時間,隻好把話咽下去,拽着人就要往裡走:
“要不是王總他們都到了,這次饒不了你!你進去給我好好表現,再敢像上次一樣,你就等着…”
雨水從長柄雨傘的尖頭滴落,逶迤出一條長長的濕痕。
悄無聲息地将衣袖從張業手裡拖出來,沈行慢悠悠地跟在男人身後,看着某顆隻能自己看到的光球憤憤地在經紀人的腦袋上彈了兩下,看樣子很是生氣。
他抿起唇微微彎了下眼,樣子看上去可比剛才的真誠多了。光線從眼眸折出,顯出冰層下的幾分靈動。
而在踏進飯店的前一刻,有道微弱的叫聲穿透細碎雨聲直直飄過來。
沈行回頭,漆黑的瞳望向雨夜深處的黑暗。
一片不被路燈照到的綠化花壇。
“看什麼看?還不趕緊走?”發現人停下來,以為對方又要後悔不去了,張業語氣不耐地警告,“我告訴你别想給我耍什麼花招!你合同可握在我手裡呢....”
沈行卻置若罔聞,隻是持續注視着那片濃稠的黑暗。
就在男人等不及又要伸手去拽時,砰的一聲,男生撐開傘,表情平靜地走進昏沉雨天。
*
明明附近開有繪春宴這樣有錢人常聚的場所,這片區域的排水系統卻和居住的城中村一樣差勁。
雨水順着地勢全部積蓄在低窪的綠化帶,運動鞋早已濕透。沈行淌過泥濘走近花壇,伸手撥開茂密的枝葉。濕哒哒的葉子黏在手上,他視線向下——
一隻灰毛貓咪蜷縮在雜草堆裡。
是隻英短藍貓,叫聲柔弱,不知道這樣小的聲音是怎樣越過雨聲被他捕捉到。
注視這這隻貓,沈行蹲下身,雨傘向前傾斜,他的後背被淋濕,白襯衣緊貼脊背勾勒出緊實流暢的肌肉線條。
“咪咪。”溫吞地喚了聲,他朝貓咪攤開手掌示意過來。
也許是語氣太過無害,也許是角度傾斜的傘。這隻貓在喵了兩聲後竟真的朝他走過來,蹭着他的膝頭打轉。
沈行單手撐傘将貓抱起來,意外發現它毛發還算幹燥。摸起來柔軟順滑,身上也沒有傷口,大抵是剛剛從哪裡偷跑出來的家養貓。
倒是自己,渾身濕淋淋的,比它還像隻沒家回的野貓。
無聲笑了笑,他捏捏懷中貓咪的爪子,在經紀人的叫罵中抱着貓重新淌水回去。
“……你抱隻貓幹什麼?”
剛被沈行的傘濺了一身水,現在又見這人全身濕透就為了把一隻貓從雨中抱過來,張業腦袋都大了,隻覺沈行鐵定哪兒不正常,
“這飯店可不讓野貓進啊,我告訴你别想把它抱進去…”
“不會。”
打斷男人的喋喋不休,沈行把貓放在台階平台邊上,又将雨傘放在一旁遮住被風吹進來的雨絲。
他蹲下去,望着這隻顯然是被人精心養護的貓咪,輕輕摸了摸它的腦袋,小聲地說,
“别亂跑了,會淋濕。”
“在這裡等你的主人吧。”
說話時黑瞳柔軟明亮,講到底他也才十九歲。
沈行站起身,腳步聲逐漸走遠。
雨聲依舊潇潇,碎珠打在黑色的傘面清脆無比,
被放在平台上的藍貓圓瞳注視着這道即将消失的高挑背影,舔了舔自己略濕的毛就要站起來——
“跑什麼?”
一團濃重陰影打在青石闆上,貓咪被一隻修長有力的手揪起來,
“總算找到你了,祖宗。”
帶着笑,一道散漫的男聲劃破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