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扇極重極高的楠木大門轟然從門框上飛出,撕裂的風聲裡一輛泛着暗光的跑車碾碎門檻沖進霍宅。
突然的跑車闖入觸發宅院内的警報系統,巨大的警報聲盤旋在前庭上空,老宅内正在用餐的趙國良聽到聲音心頭一跳,顧不上旁側面露驚慌的情人和兒子,匆匆走出廳門。
天色昏沉,但霍宅戶外照明良好,富麗堂皇的燈光明晰眼前的一切——
無數嘈雜的轟鳴中,有輛疾行的跑車一路橫沖直撞進前庭,塵埃飛揚中那屹立在此地百年的木門被掀飛一旁,砸在石磚上落出沉悶一聲響。
“霍祁琛!”
趙國良看着這輛行近的張揚跑車,急火攻心的大吼,儒雅的面相硬生生變得猙獰起來。
“爸,”這時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子被人推着從宅内出來,他先喊了趙國良一聲,才扭臉去看前庭,接着語氣驚訝,
“哥怎麼把門給撞飛了!”又瞟了一眼趙國良陰沉的臉色,狀似怯懦惋惜,
“這門可滿清的時候就在了...”
可惜還沒等他上完眼藥,陡然加重的汽車馬達聲就淹沒他的聲音,隻見這輛跑車越開越快,絲毫沒有降速的迹象,直直朝這個方向沖來。
朦胧塵霧中那勢不可擋的架勢和幾年前一模一樣。
趙祁陽臉色煞白,噩夢重演的一幕讓他握緊輪椅把手,幾乎就要喊叫出聲。
風聲迫近,被車輪揚起的塵土已經撲面而來,趙國良也臉色大變,他望着這輛近在咫尺的跑車馬上就要撞上來,想要開口呵斥阻止,可大腦卻突然指揮不了聲帶發出聲音。
引擎轟鳴聲侵占頭腦,眼看着這輛這輛跑車就要沖上台階碾壓過來,趙祁陽毫無形象地發出一聲驚叫,緊接着他竟然從輪椅上猛地摔下來,手腳并用地要朝宅内爬。
剛轉身,就聽到一陣地面摩擦到極緻的急刹。
風聲減弱,飄蕩塵埃中他聽到一道男聲——
“晚上好,趙國良。”
車堪堪停在老宅台階下沿幾厘米的地方,霍祁琛降下車窗看着門口兩人。
剛剛急轉刹車的動作幅度有些大,他額前碎發落下來,藍發更映出眉眼間的桀骜與譏諷,容貌冷俊。
掀起眼皮掃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趙祁陽,他嗤笑一聲,下車倚在車前,雙手抱在胸前:
“怎麼?說你是狗崽子還真往地上爬,”
發動機還在隐隐嗡鳴,霍祁琛漫不經心地屈指敲了敲車前蓋,發出幾聲悶悶的回響,
“這麼識相,我是不是得獎勵你?”
語氣百無聊賴,非常平靜,
“再給你過次成人禮怎麼樣?”
寂靜中春風悄然撩動他下垂的風衣衣角,惬意又風流,
真是一個良夜。
*
一輛黑色奔馳駛停在巷口,車前燈和雙閃都開着,光束徑直投出照亮這狹窄雜亂的巷道。
王夫人目光掃過小巷,重新看向沈行:
“我講的并不是什麼秘密,霍家的那點事情早在圈子裡傳爛了,你不必顧慮太多,”停頓一下,她說,
“希望你能保護好自己,起碼不要得罪他。”
王夫人看着眼前人,青澀俊美,僅是服務生的臨時廉價制服就能讓他穿得貴不可言,與這個貧陋的小巷格格不入。她看着,心下卻愈發愧疚,明白如果沈行真有那種的心思,單憑他這張臉就不可能現在還住在這裡。
十九歲...她暗歎一聲,和自己家裡五谷不分的傻孩子一樣的年紀。
“祝你好運。”
世界就是這樣,苦與樂從不是公平的均分,總有人從生活中得到的快樂輕如鴻毛,承受的痛苦卻重于泰山。
旁觀者除了道一句好運也無可奈何。
沈行站在車前,車燈強烈的光束有一半落在他身上,這個位置對他而言并不美妙,但他沒有避開依舊堅持站在原地,肩背挺得很直,
“謝謝您的提醒,”光線勾勒出肩頸幹淨利落的線條,一股難以形容的堅韌泊在他黑沉的瞳眸上,
“不過這不是您的錯,不需要内疚。相反,”他說,
“這是命運給予我的機會,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一個困擾已久的秘密,一次重新來過的奇迹,
沈行沖王夫人笑了笑,笑容裡磅礴的朝氣與生命力幾乎要将黑夜晃成白晝,
“我會抓住它的。”
小巷地上積蓄的水坑煌煌耀眼,貧民窟的倒影俯伏在他腳下,宛如臣服。
無可否認的春日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