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那邊的男人說得輕佻又暧昧,實在聽着不像是什麼正經話,但沈行眨了眨眼,好像沒聽明白裡面的挑逗,把懷裡的貓舉起來朝着鏡頭,聲音清冷,聽起來相當平靜:
“四月在這兒,哥你看。”
見人不為所動就知道這小孩裝傻呢,隻是對方一聲“哥”叫得霍祁琛心裡發軟,也發不出火,隻哼笑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擡腳繼續上樓梯,看了看屏幕裡的明顯犯困的四月,随意囑咐一句:
“不要給它亂喂東西,它年紀大了,脾氣不好,小心生氣撓你。”
四月是霍元月臨終前留給他的,到今年也有九個年頭了,在貓中算高齡。
沈行輕輕撫着懷裡貓柔順光滑的皮毛,顯然它的主人把它照顧的很好,這樣的歲數還有能跑能跳,一點毛病都沒有:
“我知道的,哥。”他乖順的應下,停了一下又補充,“四月很聽話,沒有鬧脾氣。”
霍祁琛上樓後拐了個彎走到自己的房間,鏡頭随他的動作晃動得厲害,聽到沈行的話鼻子裡發出一聲氣音覺得好笑。
四月聽話?
他母親霍元月這一輩子隻養了兩個活物,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這隻英國短毛貓,兩個比起來,說不定還是他更溫柔點。
隻是看着乖乖趴在沈行懷裡的貓,倒也說不出反駁的話,隻覺得有趣,看來不僅人和人之間,就連人和貓之間都需要眼緣的,唐江洋也算是看着四月長大的,到現在為止連摸一下這祖宗都要被呲牙哈氣,讓他看見這一幕估計得被氣暈過去。
他擰開房間後關上門,将手機固定在茶幾自己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這時才去打量屏幕那邊的人,看了一眼随口問道:
“怎麼不開燈?”
鏡頭那邊光線昏暗,沈行應該是坐在書桌前,身後狹小的居住環境隐在陰影裡影影綽綽看不清楚,整個畫面被蒙了一層模糊的紗一樣朦胧。
沈行猶豫了一下,小聲說:
“沒交電費,停電了。”
今天去赴宴之前他全身上下裡就剩五十塊錢,這個月兼職的錢後天才發,實在是沒錢先交電費。
也難怪001這麼急着為他找出路,真是連飯都要吃不起了。
“很暗嗎?”沈行問,“我家裡還有根蠟燭。”
他說着就站起身去找,四月已經睡着了,被他放到床邊一角。
這原因慘得有點好笑,霍祁琛望着對方深黑純淨的眼眸,心中猛然生出點憐愛來,見人站起身剛要說不用了,卻看對方已經從抽屜裡翻出來。
擦的一聲,沈行用不知什麼時候剩下的火柴将蠟燭點燃,一豆燭火猛然躍出來,火苗搖曳擺動在他幹淨沉然的眸。
霍祁琛阻止的話一下咽回去,目光落在這方小小屏幕上移不開。
蠟燭被沈行放在空的玻璃瓶裡擺在書桌不遠處,燃燒的燭芯時而發出輕微的爆裂聲,火光從玻璃透出來,将男生沉靜冷冽的面容晃上一層淺淡的橘光,顯出一種玉雕的瑩潤來。
當真是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
眼神一寸寸碾過去,霍祁琛感歎着收回目光,最後拿起手機給人轉了五十萬過去,言簡意赅:
“明天換個手機。”
媽的,什麼破手機,像素這麼差,壓根看不清。
他說着雙腿交疊換了個姿勢坐,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盒煙,拇指頂開抽一支噙在嘴裡,另外交代:
“電費别交了,明天收拾東西,”砂輪火機摩擦出聲,一點猩紅夾在指尖,
“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霍祁琛平時不住老宅,他在别處另有房産,平時就自己住,如今看着這人燈下無話的樣子,不知怎的心裡發癢,就起了點心思。
燭光被玻璃瓶攏着,光暈顯得沉悶,寂靜室内隻能聽到燭芯燃燒爆裂的聲響,沈行下颚線繃緊,目光凝成一點落在屏幕那點指間火光上,沒有說好與不好,還是那句話:
“我聞不了煙味。”
霍祁琛輕飄飄瞥了他一眼,眼神隔着屏幕看不出什麼意味,他吐了個煙圈,語氣還是笑着,話卻明了:
“這不是沒當着你面吸嗎?以後也是,搬過來,不會在你面前吸。”
再拿喬就不能慣着了,霍祁琛彈了彈煙杆,煙灰簌簌落下,像是着火的雪,他想,既然都答應了,就别一臉不情願的樣子,甭管樂不樂意,裝也得在他面前裝出來高興。
沈行眼神平靜,指尖蹭了蹭指關節,望着鏡頭那端的男人,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心說就是這樣,霍祁琛容許他一次兩次,但不會總是這樣先退一步。自己既已經同意了對方的要求,一味拒絕遲早會惹怒他。
見沈行不說話,霍祁琛隻當他性子傲一時還擰不過來彎,他現在還在興頭上,也不想和人起争執,先轉移了話題:
“現在準備幹嘛?”
但是這話題一擱置,就代表着商讨無效,他将強行按照自己的意願來。
“吃晚飯——”了嗎?
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椅子摩擦地闆的聲音打斷,霍祁琛一頓,望着屏幕那邊忽然站起來的沈行皺眉,他以為對方不願意從自己遞出的台階下來,本來就差的脾氣此刻冒上來,覺得對方有點太不識趣。
卻聽沈行說:“我要換衣服,襯衣被酒弄髒了。”
接着是一陣細微但清晰的衣料摩擦聲,那雙骨節勻稱修長的手搭在襯衣紐扣上,自上而下的慢慢解開。
沈行當着他的面把衣服脫了。
先是肩頸從衣服裡剝離出來,擡手的動作帶動肩胛上結實的肌肉,這層薄肌緊繃,昭示着年輕軀體無限的活力與蓬勃朝氣,沈行站得直,裸露出的肩背線條和他這個人一樣,幹淨利落。
随後再下移,是鎖骨,十九歲的男生身體還在發育完善,肩部的脂肪與肌肉都很勻稱,鎖骨就突出在寬挺的肩膀下方,輪廓清晰。
當然更吸引人的還是鎖骨下方那顆紅痣,不太大,紅得非常鮮活,和沈行周身清冷淩冽的氣質截然相反,但雜糅的非常好,感覺微妙,很抓人。白襯衣滴上紅酒的位置恰對應在這裡,就像是這顆痣紅豔得透出來一樣。
香煙燃盡一半,煙灰積了大半都松松垮垮懸在煙杆上,重量将其傾斜幾乎要墜下去,霍祁琛卻渾然不知,他喉結微動,死死盯着這方屏幕,靜等對方解開下一枚紐扣,心裡那點火早就變了味兒。
對方卻停下來了。
衣衫半開,沈行頂着這灼灼目光停下來,手從扣子上收回撐在書桌上,他身體前傾,眼睛直視鏡頭,語氣平靜且堅持,重複:
“我聞不了煙味。”
一味拒絕遲早會惹怒霍祁琛,但他必須要對方的妥協退讓,否則他不知道如何在這段不平等的關系中堅持到找到真兇。
停電沒法開燈,但沈行站的地方不算暗,月光與手機散出的冷光交織在一起在他身上,他身體前傾,解了一半的衣衫就随着重力下垂,敞開的衣領裡那顆紅痣清晰可見,鮮亮亮地點在鎖骨下,随說話時胸腔一齊震動。
霍祁琛盯着看了會兒,随後才将視線放到對方臉上,表情意味不明,沈行與他對視,隔着鏡頭與網絡,男生的眼神平穩,不閃不躲。
犟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