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拍着她的後背,輕聲說:“以後你教我。”
“嗯。”郭柔拉起曹丕的手,環過身子,握在一處,說:“我從未見過像你這麼聰明通透的人。”
曹丕在背後輕笑了一聲,道:“我偏不誇你。”
郭柔笑起來:“别鬧了,小心你明日打瞌睡被你父親抓個正着,打你手闆。”
“睡覺、睡覺……”曹丕嘴裡念叨着,不多時兩人竟都睡着了。
次日早上,曹丕起來後,先去看了梅樹,回來對郭柔說:“葉子沒有卷曲,好生照料,必定能活。記得傍晚天涼了再澆水。”
郭柔笑回:“好。筒車設計圖有了,勞你随我去一趟莊子。”
曹丕道:“我下午早些下值,你等我回來。”
郭柔說:“我叫廚上做些點心,咱們帶過去吃。”
曹丕忙道:“多做幾樣甜口的。”
郭柔應了,又道:“你找來能制蔡侯紙的匠人,一起見了。”
曹丕聞言,笑起來道:“我猜你前世和竹簡有仇,昨天氣成那樣,我都不敢随意說話。”
郭柔道:“我和缣帛也有仇。”
“為何?”曹丕心道,缣帛又不像竹簡木牍笨重。
“因為它貴!”郭柔斬釘截鐵道。
曹丕大笑,狀似若有所思,煞有其事道:“言之有理。”
侍女過來送飯,二人吃罷。曹丕笑着辭了郭柔上值去了,郭柔則去了書房。
上午有心腹擡來一箱糧草出入賬冊。打開一看,粗粗數來有二十多卷,郭柔問:“公子還說了什麼?”
那人回道:“公子說,這是前年他負責的糧草賬冊,已知會過荀先生,隻管看,什麼時候還都是一樣的。”
郭柔賞了錢,讓他去了。正好她無甚急事,便取來慢慢看,有不懂的暫且記下來。
申時初,曹丕大汗淋淋從外面進來,郭柔忙倒了一杯薄荷水遞來,又叫侍女端來沐盆巾帕來,她又搖着團扇送來清風。
曹丕連喝了兩杯,才道:“沒冰,不暢快。”邊說,邊解了衣裳,半靠在榻上。
郭柔将團扇塞給他,自己拿布巾給他擦汗,說:“小心肚子痛。”
曹丕轉了眼珠,忽然略帶小委屈道:“我發現你總是管我吃飯喝水,甜的不讓多吃,冰的也不讓多吃……”
郭柔哼了一聲,說:“過猶不及。”
“我現在是不及啊,薄荷水就有個甜味。”曹丕歎了一聲。
郭柔笑起來道:“我給你剝枇杷吃,特别甜。”說着,洗過手,剝枇杷喂曹丕。
曹丕自拿團扇扇風,郭柔道:“枇杷潤肺止咳,我給管事說了,多買些枇杷,配上石蜜和饴,熬成枇杷糖,秋冬咽喉不适,吃一顆,或者泡水喝,行軍打仗時也能當個零嘴。”
曹丕點頭,又問:“葡萄能熬成葡萄糖嗎?”
郭柔想了一想,不确定道:“能吧,葡萄糖漿做點心定然不錯。”
曹丕颔首,又問:“甘蔗能熬成甘蔗糖嗎?”
郭柔愣住了,盯着曹丕的神色瞧,見他不似說謊,便叫人取來石蜜,曹丕見此,蓦地浮現一個荒謬的想法。
侍女取了來,郭柔洗過手拈了小塊,送到曹丕嘴邊,他将信将疑地含在嘴裡,甘甜在舌尖蔓延。
“似乎有那個味。”曹丕道。
郭柔道:“等秋天甘蔗成熟,你親自看着柘漿熬成石蜜。”
曹丕咬得嘎吱響,道:“再來一塊。”郭柔又送來一塊,曹丕吃完,起身,振奮道:“換過衣服,咱們去莊上,不然回來就天黑了。”
兩人一起坐了馬車,曹丕拿腰扇扇風,說:“外面太曬,車内太悶,等回來騎馬。”
他忽然想起一事,再次叮囑郭柔說:“務必學好騎術,若有戰事,你也要随征。”
郭柔微愣,然後道:“回來時,我也騎馬。”曹丕道:“父親不使雙镫外傳,委屈你了。”
郭柔笑起來,道:“我知道輕重,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怕。”一席話說得曹丕也笑了,不覺去了幾分燥悶。
到了莊上,郭柔将圖給工匠們看,又答疑解惑。匠人們商議一通,齊道:“貴人圖樣完備,倒是不難,五天後請貴人來觀筒車。”
說罷,有匠人又問:“貴人,有河渠低而平,水流平緩,筒車不能用,當如何呀?”
郭柔道:“水力不能用,當用人力和畜力,容我想想。”
郭柔說完筒車的事情,又見過制蔡侯紙的老匠人,讨論一番,有了新思路,順勢請這人做改進蔡侯紙的領班。
不知不覺天色已暮,兩人還是沒騎成馬,仍舊坐車。
“到城裡天就黑透了,再過兩日休沐,一大早帶你出去打獵。”曹丕如是道。
忽然馬車一個颠簸,郭柔坐不穩,踉跄着跌在曹丕懷裡,捕捉到輕微的咔嚓聲,又驚又憂:“别是碾了人吧。”
她所見農人,皆瘦骨嶙峋,仿佛一折就斷,必是有人餓暈了躺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