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道:“潔膚、調味香料和上好的墨,專供那些世家大族。”
曹丕眼睛一亮,道:“你快和我說說。”郭柔俯在他耳邊悄聲說了。
曹丕聽完連連點頭,道:“我找機會叫人來見你,你看哪家好就用哪家。做好了,頭一個要給我用。”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閑話,外面的雨依然在下,伴着雨聲,不多時都漸漸睡着了。
次日醒來,夜雨早已停了,天朗日清。郭柔送走曹丕後,自去做事。忽然有人來報說:“女君屋裡的侍女請你過去。”
郭柔微愣,擱下筆,起身換衣服。一侍女勸道:“如君,還是不要過去的好,隻怕她有别的心思。”
又一侍女也道:“往日裡,奴婢們碰頭,女君的奴婢常有怨怼之語,隻怕來者不善。”
郭柔也知任琦來着不善,但曹公府中奈何她的人中絕沒有任琦,便說:“女君相邀,豈敢不從?
再者,她是大家出身,且君姑多次稱贊,必定知書達理,我以禮相待,定然無恙。你們快替我梳妝。”
侍女們無法,隻得依了郭柔。梳妝畢,郭柔帶着侍女去見任琦了。
卻說曹丕過來當值,正在處理公務,忽被父親叫過去。曹操看過曹丕剛上的條陳,正巧有些閑暇,便叫來他考較一番。
曹操問:“設計是郭氏所出,你當有決擇,為什麼選擇這兩樣?”屋内隻有父子二人,随意坐着。
曹丕回:“父親,亂世之中糧與人最重要。俗話說,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筒車利用水力往高處汲水,不分晝夜,便于灌溉,有益增産糧食。”
曹操颔首:“有兩分道理,那改進蔡侯紙呢?”
曹丕聞言,苦笑一下:“父親,先不說其他的,竹簡連畫個筒車圖都不能,無奈換成缣帛。”
曹操奇道:“缣帛不好用?”
曹丕道:“好用是好用,隻是太貴了些。蔡侯紙更近于缣帛,輕薄幅寬,原料不過樹皮竹草,易于得到,至于洇墨易碎蟲蛀等缺點,已經有了些許想法,或可成功。”
曹操道:“這與你剛才所言的糧與人有什麼關系?”
曹丕張望了左右,曹操微點頭,笑道:“你坐近些。”
曹丕起身,坐在曹操身側,取出身上的小印,拿了印泥和一片竹簡,哐哐接連蓋了七八個,曹操隻望着他。
曹丕輕聲道:“父親請看,若有一巨印刻滿經文書籍,随手便是一冊,天下學子無論世庶,皆能讀書矣,父親亦能從中擢選良才。這便是兒子說的人,培育人才之人。”
曹操眉頭微微擰起,半響,才道:”狂妄,這事勿為外人道。你叫郭氏用心改進蔡侯紙。”如此看來,易得的蔡侯紙才是基礎。
說罷,他上下打量着兒子,點頭說:“有些長進了。”曹丕聞言大喜,臉上帶出笑容來。
郭柔來到正房,瞥見屋内坐着一位不認識的中年婦人,與任琦神情親密,心道,必定是其娘家人。
她行過禮,那婦人倒十分和藹,忙叫起,又讓坐,上下一通誇贊。郭柔隻抿嘴作羞澀狀不說話,隻見侍女忙告訴她說:“這是女君的阿母任夫人。”
郭柔見禮,口稱“夫人”。任夫人笑問她:“你父母是誰?今年多大了?幾歲投身到銅鞮侯府?本處是哪裡人?可有親人在世?”
郭柔心中不樂,面上隻如實答了。任夫人聽了,不住地為一個世家女公子淪落為奴婢而歎惋不已,又叫人送上絹帛。
郭柔再三推辭不得,隻好應了。
“你比琦兒年長,是她的姐姐,琦兒性子雖急,但心是好的,你們姐妹要好生相處才好。”任夫人說話柔聲細語。
郭柔道:“女君是正室,出自大家,妾鄙薄寒微,不敢當其姐。”
任琦聽了半日,對母親笑說:“阿母,你還不知道呢,郭氏擅彈琵琶,技法高明,極得夫君喜歡。郭氏,不知我與阿母可有幸聽得佳音否?”
郭柔起身,恭敬道:“琵琶弦松,已找人去修,不在手邊,恐不能彈奏。”
任琦笑說:“來人,取家伎的琵琶來。”
郭柔道:“我愚鈍不化,隻會曲項四弦琵琶,說來慚愧,拂了女君的好意。”
任琦登時大怒,任夫人按壓不住,隻聽她指着郭柔道:“你不過一妾室,女奴婢仆之流,主母讓你奏個琵琶,推三阻四,是何居心?
今日你不奏也得奏,取家伎的琵琶來,再叫舞姬過來伴舞,讓我們母女樂呵樂呵。”任夫人見郭柔性子柔和,女兒威勢極盛,故而隻冷眼看着。
侍女去了,取來琵琶,塞到郭柔手裡。舞姬們也過來了。
郭柔放下琵琶,行禮道:“某為公子妾室,理當侍奉女君。然,前者司空在衆臣及二公子當面,辟為掾屬,掌農具改進。
某雖是女子,但也是臣子。女君和任夫人為上官女眷,某不敢玷污身上官職,望乞恕罪。”
說罷,郭柔行了一禮,就自去了,衆人瞠目結舌,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