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道:“秦以法強,又以法亡。初秦孝公以商鞅變法,國由此強,兵士備戰疆場,換取爵位,六國畏之如虎狼。
及至始皇,六國滅,四海一,而國家曆經戰亂久敝矣,正宜休養生息,可仍行暴政。始皇既沒,二世變本加厲,遂天下大亂,豪傑并起。
漢高祖斬白蛇起義,據秦之地、将秦之兵,奄有天下,去秦暴政,休養生息,行黃老之治,國庫日益豐盈。”
曹丕道:“黃老強國,卿何以解釋孝武帝‘罷黜把家,獨尊儒術’?”
郭柔回:“孝宣帝曾言:‘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名為獨尊儒術,實則以儒術緣飾法術罷了。”
曹丕道:“我就更不明白了,你說法術好又不好,黃老好又不好,儒術也不好,那國家當用何?”
郭柔道:“諸子百家務為治者也,因時而異,因地而異。”
曹丕聽完,笑贊道:“女王,你比那些謀臣還通透,說得好!當浮一大白。”
說着就叫人送酒來,郭柔笑道:“拾人牙慧,不值一提。再說,我不說,你難道不知?”
侍女送來酒,郭柔揮退侍女,給曹丕斟酒,道:“民如水,君如舟,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小民從來不可輕。”
曹丕聽了,心有戚戚:“大漢就是黃巾之亂後開始亂的。”
郭柔低聲道:“漢家氣數……”她忽然回過神,閉上嘴,朝曹丕一笑,見酒杯空了,又斟上一杯,道:“我聽聞西域葡萄酒别具風味,比之這個如何?”
曹丕從怔愣中回神,問:“你說什麼?”
“這與西域葡萄酒哪個滋味更好?”郭柔道。
“不及西域葡萄酒。”曹丕道:“你會釀西域葡萄酒嗎?”
郭柔搖頭,又道:“我敢釀,你未必敢喝,說不定酸成醋。”
曹丕放下酒盞,道:“咱們繼續來,還沒決出勝負。”
正說着,忽然桃葉滿面笑容進來,道:“公子,娘子,外面送來好多東西。”說着,遞上三四卷竹簡。
曹丕接來,與郭柔一起看過,兩人對視一笑:“昨晚的燭花應到這事上了,怎麼就趕到一塊了。”
曹丕對她道:“咱們一起過去看看。”兩人換過衣裳,一起來到外院,隻見院中擺着十數個箱子,命人打開。
曹丕先看了紙張,命人擡出幾案,叫道:“拿筆墨來。”
郭柔笑道:“隻取筆硯,正好一并把新制的墨也試了,我來研墨。”
仆從擡來幾案,鋪上氈席,郭柔跪坐在案邊,挽了袖子,從侍女手中接過墨條,細看去油潤光澤,舀了一點水,慢慢地磨着。
曹丕正在細看紙張光澤,試其柔脆,見墨磨好了,興緻勃勃拿筆蘸得飽飽的,然後落到白中泛黃的紙張上。
郭柔看得仔細,待其寫完,忙問:“如何?”
曹丕笑道:“紙好,墨也好。”
郭柔笑了,叫道:“來人,端熱水來,把香皂取來一塊。”說着,将手點過墨池,白皙如玉的手頓時黑了一塊。
她把手浸在銅盆中,再取了乳白色的香皂,打過一遍,手變得滑溜溜的,起了細碎的泡泡,清洗幹淨後,送到曹丕面前。
曹丕握住,贊道:“手如柔夷,溫潤如玉。”
郭柔聽了,忙抽出手,嗔道:“叫你看别的,你看我的手做什麼。”剩下的箱子裡裝的則是海鮮幹貨。
曹丕道:“外面冷,你去屋裡暖和。他們來了,我過去見見。”
說着,先送郭柔回到卧室,曹丕才去了偏廳。過了半日,他滿面笑容地回來了,喜道:“女王真乃我之大幸。”
郭柔笑道:“滿意了?”
曹丕忙從袖中抽出幾條缣帛遞過來,道:“滿意滿意,真不知要如何答謝女王。”
說着,就要拱手行禮,郭柔忙扶起他,道:“我與你夫妻一體,何談答謝?再說這話,我就不高興了。”
曹丕笑着扶郭柔坐下,拿過果碟剝核桃,道:“我明日去見父親。”
郭柔道:“也好。你之前說司空挂記着造紙,如今有了成果,理當禀告與他。還有啊,這些墨、香皂、海鮮,你為衆人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