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柔見衆人的目光看過來,忙起身道:“不是我。”
衆人看去,隻見她穿了一件海藍鑲邊月白緞面印花曲裾,清新雅淡,便轉頭看向他人,竟然是環夫人的衣服最鮮亮富貴,她穿了一件淺金團花蜀錦曲裾,頭上插着步搖玉钗,十分富麗。
玉蘭執着酒壺,滿滿斟了一杯,笑說:“環夫人請。”環夫人端起來,一仰脖喝了,衆人齊喝彩。卞夫人亦笑道:“環妹妹海量。”
“尹夫人請。”玉蓮笑道。尹夫人乃大将軍何進的前兒媳,家族敗落後,與曹操做妾。
她取了一支,看了一眼,笑說:“好簽好簽。”說罷,便遞給玉蓮,玉蓮接在手中,念道:“敏于事而慎于言。放。”
卞夫人聽了,與衆人笑道:“這話正适合她。”衆人也都笑着點頭。
又過了幾人,郭柔吃了幾杯酒,有陪着吃的,又忽被罰到的。
到了她面前,她抽了一支,一邊看,一邊念道:“匹夫不可奪志也。自飲十分。這句說得好,我喜歡。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說罷,她端了酒一飲而盡。曹憲早已等得急了,玉蓉剛到跟前,便伸手去取,一看,叫道:“後生可畏。年少者處五分。”
曹憲朝曹節一笑,轉頭對玉蘭說:“快給她滿上,參加酒令的人就你最小。”
玉蘭換了蜜水,給曹節斟上,道:“三娘,請。”曹節隻好喝了。
玉蓉道:“三娘來,看是什麼。”
曹節抽出一支,看了一眼,便轉頭對曹憲得意一笑,舉着手中的銀簽,道:“善惡終有報。玉蘭姐姐,給二娘滿上。”
曹憲一把奪過銀簽子,叫道:“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請許兩人伴。”
“來吧,我的阿信。”曹節笑道。
曹憲氣笑道:“你的阿忠呢?”
曹節想了一想,她阿母不善飲酒,卞夫人和衆夫人是長輩,又與曹婧郭柔不太熟,于是便提起右手邊四五歲的曹華,道:“人雖小,飲蜜水沒問題。”
曹華連連點頭,附和道:“我要喝蜜水。”卞夫人見了,笑說:“快斟上。”曹節三人一起飲了。
環夫人道:“這個雖好,就是太雅了些,咱們不是人人都懂論語,弄些雅俗共賞的才好。”
卞夫人道:“這是個新鮮的酒令,趕明叫外人制幾支花簽來玩。這些他們外頭用更适合。”說罷,叫人将銀筒送到前堂。
環夫人提議道:“咱們玩擊鼓傳花,花到了誰手裡,誰就随意誦首詩,或彈琴,或跳舞,再不濟,多喝一杯酒。”
卞夫人道:“你年輕,腦子靈活,那就玩這個。”玉蓮聽了,忙取來小鼓,又叫人折了一支桂花來耍。
郭柔隐隐覺察到卞夫人和環夫人的機鋒,遂跟着大家,亦步亦趨。
曹丕居長,曹彰勇武,曹植多才,序齒在前,被父親重視,卞夫人也因處事公允,母以子貴被立為繼室。
然而,曹操最近兩三年屢次當衆稱贊曹沖聰明仁愛,引得環夫人勢頭不小。
宴會罷,月明星稀,萬籁俱寂,曹丕抱着酣睡的麗奴,與郭柔回小院。
小别勝新婚。兩人事罷,躺在榻上說話,郭柔說起宴會上的見聞來,偶然間提到環夫人。曹丕聽了,嗤了一聲,沒有說話。
郭柔枕在他胸口,推了一下,又笑說:“麗奴抓了誰?我聽見動靜了。”
曹丕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道:“子文說,麗奴幹了他小時不敢幹的事。他把阿翁的胡子揪下來幾根,阿翁疼得臉色都變了。”
話音未落,曹丕就感到胸口震動,也跟着笑了:“阿翁不知道多寶貝他的胡須,也就是麗奴小,要是大點,屁股要被打爛了。”
郭柔又笑起來,探手摸着他略紮手的下巴,道:“我知道一個問題,能把蓄須的人問得睡不着覺。”
“什麼問題,快告訴我。”曹丕忙問,心裡想着好好捉弄一番蓄須的友人。
郭柔道:“你見了蓄須的人就問他,睡覺時胡須是放在被子外面,還是被子裡面。”
曹丕會意,哈哈大笑,胸腔震動,郭柔換枕在他臂膀上,笑道:“等你蓄須了,你也試試。”
曹丕道:“我才不試。”說着,将郭柔一攬,輕嗅着她的氣息,低聲道:“我要睡不着,也鬧得你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