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聽說,拿眼不住地端詳女王,郭柔也仔細打量甄宓,不分伯仲的美貌,相媲美的才氣,不是有緣是什麼。
甄宓之所以記得那多麼詩賦,是因為她性喜讀書,且過目不忘不能,現在竟有一個娘子與她一樣。
“敢問郭娘子貴庚?”甄宓問。
“中平元年。”郭柔回。
甄宓笑說:“癡長郭娘子一歲。”
郭柔也笑道:“當叫甄娘子一聲姐姐。”兩人說話間,夫人娘子們轉過假山綠樹花牆,不見了蹤影,郭柔忙帶甄宓跟去了。
甄宓聽家人提到曹府女眷隻一陣冷笑,她們說:“曹家好賤者。”
來前,心裡暗忖,曹氏宦官之後,曹操以倡家卞夫人為繼室,長子曹丕又偏寵奴婢出身的郭氏,偏偏是這樣的人家戰勝了四世三公的袁家,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進來所見,卞夫人慈和從容,郭柔才學淵博,抛了出身,都是難得的女子,可見傳聞不可信,家世也不能說明才德。
且這酒馔飲食無一不精,無一不可口,便是她見多識廣,也說不出别的話來。
宴罷,衆人都散了。卞夫人面露疲色,對衆人道:“叫他們收拾,你們回去歇息。對了,司空剛遣人說,樂好景好酒馔也好,再者,明日宴請謀臣武将,一樣的酒馔,隻分量多些。”
尹夫人笑道:“管夠。”又笑道:“這都是女王的功勞。”
郭柔笑說:“若非尹阿姨指點,焉能至此?”
卞夫人道:“不要謙虛,你們的功勞我都記在心裡。”
杜夫人道:“我回去再查一遍,磕的碰的,重新換上好的。”
卞夫人叮囑道:“自家人,更要用心。”幾人一起應了。
郭柔回到院中,先去看了麗奴,他四肢攤開,睡得正香,問過乳娘,就換了家常衣裳,卸了钗環,歪在榻上看書打發時間。
忽然窗外一陣笑聲,郭柔隔窗看去,隻見落日西沉,曹丕舉着麗奴玩耍,麗奴看起來十分開心,有力的雙腿蹬着,發出咯咯的笑聲。
她放下書出來,麗奴看見她,伸着雙手要抱。曹丕将他遞過來,笑罵道:“小沒良心的,哄你這麼久,一見阿母來,就忘了阿翁。”
麗奴不知事,還是咯咯笑。郭柔問:“前頭的事結束了?”說罷,打量一回,笑說:“這次沒怎麼喝酒。”
曹丕道:“别說喝酒,連走神都不敢。”兩人進了屋,郭柔将麗奴放在榻上,兩人隔着他坐了。
郭柔好奇:“難道有人抽查課業不成?”
“可不是抽查課業?”曹丕提起這個,又精神了,忽問:“後面可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世家最可惡。”
郭柔道:“别的沒什麼,就是崔家女提議行酒令,大娘、二娘、三娘、王阿姨和我五人,對上她們五個年輕娘子,差了點運氣,輸給她們了。”
曹丕忙道:“前面和你們一樣,我、植弟和沖弟,先對上的是年輕郎君,他們不濟事,那些弱冠的、而立的就補上了。”
郭柔噗嗤一聲笑了,道:“好不要臉。不過,你們兄弟也太強了。”
曹丕笑了:“植弟思維敏捷,下筆辄頃刻萬言,沖弟過目不忘,動筆如飛,他們給父親長了好大的臉,以至于後來不用我了,光看他們筆走龍蛇。”
他說着,心中起了波瀾,生出了淡淡的酸意,勉強按下去,又道:“除了兩弟,咱們的好紙好墨都放了光彩,輕省便捷,不輸缣帛。”
郭柔喜道:“好好好。”
曹丕問:“後堂有人為難你嗎?”
郭柔道:“她們敢。我遇到了一個才華出衆的女子。”
她本打定主意不提,然而女子中博聞強識的少之又少,存在心中難受,能說話的人又少,故而不自覺地提起了。
見過甄宓後,她大約明白兩人的“緣分”在哪裡了。故而,她睜圓雙眼,上下打量曹丕,看得曹丕不自在。
“你在看什麼?”他問。
郭柔暗自點頭,仍打量不停,曹丕又問了一句,她才道:“我在想,如果你不是司空的公子,我會不會跟你。”
曹丕一聽這話,挺直脊背,拿掠一掠頭發,狀若無事問:“那你會跟嗎?”
他當然知道,女王一開始就是沖着司空府的長公子去的。
郭柔道:“你走兩步讓我仔細瞧瞧。”
曹丕點頭,又指着榻上的麗奴,義正言辭道:“千萬不要看這小子的臉面,務必公正。”
“你這是做什麼?”郭柔見他将麗奴翻過來背朝自己,抱在懷中,忍不住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