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驚喜至極,嘴就像抹了蜜一般,你一言我一語,哄得三位夫人喜笑顔開,才歡天喜地去了。
到了那日,郭柔和曹婧三人翹首以盼,來了許多人,都不是。巳正時分,侍女匆忙跑過來:“來了,來了!蔡娘子來了!”
郭柔四人給卞夫人說一聲,便出去迎接,沿着石子路,一徑往前,忽見紅梅樹下石青披風一閃,一位風韻超逸的婦人緩緩而來。
郭柔心中道,這必定是蔡琰了,遂上前問:“敢問可是蔡娘子?”
蔡琰點頭,見這幾人遍身绮羅,插金戴銀,年紀有大有小,正疑惑間,就聽剛才那人熱情道:“終算來了。蔡娘子,這是司空府的大娘婧,二娘憲、三娘節。”
話音猶未落,曹婧三姊妹便一起行禮拜見了,蔡琰要還禮,郭柔與曹婧忙扶住她,笑說:“我們可不敢當,蔡娘子快請。”
曹婧見蔡琰疑惑郭柔的身份,忙笑說:“這是二兄家的郭嫂嫂。”
蔡琰看去,隻見這郭柔生得雪膚花貌,一雙眼睛更是神采飛揚。二人再次見過,都未提書信之事,隻當初次見面。
“外面天冷,咱們趕緊過去。”
衆人簇擁着蔡琰到了堂上,與衆人相見。卞夫人起身親自攜她入座,問:“你在邺城可住得慣?”
“托夫人照料,一切都好。夫人請坐,不敢當此盛情。”蔡琰回道。
卞夫人道:“你到了這裡,如同在家中一般,不要拘泥。”
蔡琰謝過,再三請了,卞夫人才回去坐下,與衆人說話賞梅。
郭柔與王朝雲一面留心宴會上的動靜,一面說着悄悄話:“腹有詩書氣自華,說的就是蔡娘子啊。”
王朝雲心慕蔡琰風儀,悄聲感慨:“堂上堂下,也唯有她能配上紅梅的品格,淩寒獨放,不畏朔風。”
郭柔連連點頭,王朝雲道:“若蔡娘子應了夫人的請托,哪怕是做個端茶倒水的丫頭,我也要去聽她授課。”
“我也想聽她授課。”郭柔目露向往。
樂伎退下,上了肴馔。卞夫人素來以夫君喜惡為喜惡,且憐惜蔡琰身世,席間多有關懷之語。
席上有一人乃是真定郭氏女,又嫁入世家,夫君得袁紹重用,袁紹落敗後,别的家族不僅無礙,反而更上一層,自家則蹉跎時光。
郭娘子今見卞夫人與衆人皆捧着蔡琰,想那蔡琰既無兄弟叔伯幫扶,也無成才子孫,隻有個早亡了的父親,亦無可懼之處。
郭娘子遂指着案上一碗炖得酥爛的羊肉,對蔡琰朗聲問道:“蔡娘子,你覺得是冀州的羊肉好,還是塞外的羊肉好?”
堂上頓時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蔡琰早知見了世人,必遭非議,正要說話。卻聽曹節率先出聲相護:“以我愚見,北海羊肉最好,冀州羊肉次之,塞外羊肉又次之。”
曹憲意會,立刻問:“何也?”
曹節回:“以其所牧之人不同也。”
在北海牧羊的是忠貞無雙的蘇武,而諸河北世家先從袁紹,再從阿翁,呵呵……
“……”蔡琰心中一暖,默默抿着蜜水,不再說話。
郭娘子被小小女娘駁了,滿面羞慚。
一與她交好的閨中友人,常聽家人說曹公出身不堪,不近名士,反親小人,奸詐狡猾,聞言道:“北海羊肉,諸位誰吃過,誰見過?可見,冀州羊貴,塞外羊賤。”
郭柔道:“娘子所言有幾分道理。燕國黃金台上羊皮貴,更何況羊乎?”
這娘子一滞,聽得似懂非懂,說不出話來。卞夫人笑說:“你這孩子知我讀書不多,又打什麼啞謎?”
郭柔笑說:“《戰國策》載,燕昭王向郭隗請教強國複仇,郭隗與他說了千金買馬骨的故事,馬骨尚值千金,更何況活馬乎?
燕昭王遂尊郭隗為師,并築台以安之,天下義士豪傑見燕昭王如此厚待人才,紛紛前來效命。”
卞夫人道:“這羊皮必是五羖大夫百裡奚的故事了,秦穆公巨眼識才,秦國由此強霸西戎。”
說完,卞夫人又道:“司空曾贊,河北多義士,他自來冀州朝乾夕惕,唯恐遺賢于野。”
蔡琰聽了,擡頭看向卞夫人,曹家年輕女眷才思敏捷,剛才已見過,不料出身倡家的卞夫人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怪不得司空會立卞夫人為繼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