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曹操從屬下處得知孟子後人要來獻書,心中高興,便問其來曆。
那人笑道:“光元先生是個隐士,生性恬淡,唯好讀書,聞得誰家有善本,百般求取,不吝錢财。有人找他借書,倒是慷慨,但隻允别人在其家抄寫,不許外借。
我與他也是因書結緣。衆人都笑他癡,他也不惱,率直淳樸,無妻無子,以書為伴。
州郡征辟,他以年老久病為辭。現在他竟要來獻書,大出乎人意料。”
曹操問:“其才如何?”
那人回:“經書熟稔于心,最善治《孟子》。”
曹操聞言明白,這是個不耐庶務的大儒,心中已有了安排。待次日見了,隻見是個古稀之年的老丈,雞皮鶴發,眼神明亮。
曹操忙下來親扶,道:“老丈快起,操何以當之?”
孟光元道:“司空上書修書,興文教,乃曠世之業。某雖老,願盡綿薄之力。”
曹操親扶他坐下,才回去坐了,神情溫和,道:“操慚愧。老丈高壽?”
孟光元回:“七十有一。”
曹操歎道:“如此高壽,身子又硬朗,莫非人瑞否?”
孟光元道:“不敢不敢。”兩人說起話,曹操有意試探這老者學問,發覺他确實學問淵博,掌故舊識,信手拈來。
孟光元想了想,歎息道:“喪亂以來,生靈塗炭,司空國之股肱,老朽願公廣施仁義,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圹也。”
曹操聞言,懇請道:“請先生助我。”
孟光元歎道:“司空親口,原不該辭。隻是老朽白發蒼蒼,年老體衰,不堪公務,恐誤明公大事。某知明公召延名士修書,若不嫌老朽才薄,請為一試。”
曹操惋惜道:“隻怕委屈了先生。”
孟光元笑說:“逢此曠世之業,忝列其中,乃是大幸。”
曹操知他主意已定,隻好作罷,又問:“冀州殘弊,先生可有大才推薦?”
孟光元又笑:“明公禮賢下士,何愁人才不來?”
曹操笑了一下,又道:“先生住哪裡,我賜宅院一座,仆從二十,服侍先生。”
孟光元道:“明公厚愛。家中小輩已在邺城置辦了房屋仆從,又有兩侄服侍,已夠矣。明公且留良宅僮仆以賜大才。”
曹操聽到“兩侄”,笑道:“這兩人可也來了?”遂命人換來,考較一番。
談罷,孟光元與兩侄回去,當日便收到任命。孟光元征為司空掾,任校書郎,一侄為正字,一侄為縣令。
孟光元對即将赴任的侄兒,歎道:“已如你們所願。你到任了,勤勉任事,莫要堕了家風,玷污祖宗英名。”這侄兒忙應了。
且說孟光元走後,曹操越想越疑,這老丈有幾分才學,不願助他,卻願修書,既去修書,又薦了子侄,甚至古怪,便叫人去查。
半天後,侍從回來禀道:“此乃二公子側室郭氏姊之力也。”
曹操這才想起郭氏的姐姐,嫁給孟子之後,遂道:“堂上二人哪個是郭氏姐夫?”
侍從道:“都不是。”
“哦,那他何在?”曹操問。
侍從回:“邺城。”
曹操聽了,明白這人要走子桓的門路,放下公文,歎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那廂郭氏姊妹親密地說着話。郭柔道:“姐姐來了,以後就不要回去了,咱們姊妹一處,再也不分開了。”
郭昱卻道:“正要與妹妹說,我與你姐夫這兩三日就要回家。”
郭柔吃了一驚,忙道:“姐姐,為何去得這般急?我雖是側室,公子愛重,不缺錢帛,必能安置好姐姐。”
郭昱笑道:“妹妹,父母隻剩下我們這點骨血,二人若不同心,死了也無臉去見父母。
你聽我說,你姐夫若有才就罷了,可他無才,我們留在邺城遲早生事,不如早回家。你外甥康,聰穎好學,我回去仔細教導,或可成才。”
郭柔聞言,心中酸澀,握着郭昱的手,道:“骨肉才得相見,不忍分離。”
郭昱笑中帶淚,道:“女王,我知你平安,便勝過許多。”姐妹說着,淚便落了下來,用過飯後,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