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女子,也是個怪女子,蔡琰心道。
她回到府中,與妹妹貞姬提到了此事。蔡貞姬好奇,問:“我來邺城之前,聽過郭娘子的事迹,甚是不俗,神交已久。”
蔡琰聽了,想起了郭柔信上的“神交已久”,頓時笑了,“卞夫人再設宴,我帶你過去。”
蔡琰到邺城後,無論是曹公的妻妾,還是女媳,都對她十分敬重,若有宴會,必下帖子邀她來。
蔡貞姬笑說:“但願我能等到那時。”蔡貞姬這次來邺城,一來是探望姐姐,二來是為小叔羊耽定親。
蔡琰想到了女方辛娘子,笑說:“我見過辛娘子,她言談舉止,皆非尋常女子,其父不肯輕易許人,不料竟定了羊家。”
蔡貞姬問:“姐姐,辛娘子叫什麼?”
蔡琰道:“辛傑,字憲英。她父辛毗見她讀書識字勝過其弟十倍,常恨其非男兒。她常去司空府的宴會。”
蔡貞姬聞言,更加期待司空府的宴會了,又與姐姐說了一會話,告辭道:“我要回去侍奉君姑了。姐姐得了帖子,千萬記得叫上我。”
蔡琰應了,送妹妹出門,神情惆怅。妹妹嫁給羊氏做繼室,前頭夫人是名士孔融的女兒,頗有孝名,上下敬重,又是個死了的人。
妹妹常被拿來拿去地與孔娘子比較,以至于為名聲所縛,不顧己身拼命地孝順舅姑,照顧前頭的孩子,自己親生的孩子倒退了十射之地。
貞姬原本活潑跳脫的性子,變得沉悶厚重,整個人透着憔悴。思緒亂飛間,蔡琰忽然想到了她的孩子,神情黯然,慢慢地回了屋。
郭柔從衙門出來,坐上馬車,暗暗挑簾往外看,因天氣寒冷,路上行人拱肩縮背,匆匆而過,忽地又見那個眼熟的老丈守着草編,在路邊張望。
郭柔對桃葉道:“上次的草編,大家都喜歡,你下去揀幾個買來。路邊别的玩意,你也買幾樣來。”
桃葉知道自家娘子脾性,笑嘻嘻地取了個鼓鼓的錢袋下去。她領着兩個人,來到草編攤前,挑了十數個,道:“老丈,你把箅子去了,我再挑幾個。”
老丈雙手護住攤子,道:“沒了,下面都是草葉子,沒什麼好看的。”
桃葉笑說:“我偏要看。”
旁邊賣泥塑的笑說:“下面可是有好東西,一尺高的草編老虎,威風凜凜,還用絹布裝飾了。但他這個不賣,隻送。”
桃葉道:“我買了這麼多,送我,一并算錢給你。”
賣泥塑的道:“人家要送給司空府的公子少夫人,你要不到。”
老丈喝了一聲,對桃葉說:“小娘子,實在抱歉,我給你便宜些。”
桃葉算過錢,一分不少地給了。又去了泥塑、面塑、木雕、竹編、泥哨的攤上買了些玩意,随意抓了一大把錢結賬,幾人喜笑顔開,千恩萬謝。
賣泥塑的對老丈道:“小娘子善心,你把草編老虎賣給他,回去再編一個,也是一樣的。”
老丈梗着脖子,道:“雖貴人不至,但我心中已經許了他們,賣給他人,就是背信棄義。”
桃葉聞言,歎道:“怪道人說,河北多義士。老丈,你随我見我家娘子,或可能助你。”
老丈見桃葉衣着不凡,又見馬車前呼後擁,遂小心解開箅子,露出個大草編匣子,提在手裡,跟在桃葉後面,到了馬車前。
桃葉将事情說了,郭柔掀開簾子,對老者笑道:“老丈,别來無恙。”
這老丈見了人,又驚又喜,就要下跪磕頭,郭柔忙叫人拉住他,問:“家裡可好?”
老丈局促道:“都好都好。”說着,舉着匣子,忍羞道:“小的沒什麼孝敬的,隻有這份心意,貴人若不嫌棄,就拿着玩。”
郭柔叫人接了,笑道:“府裡公子娘子都說這草編做得精巧。你家幾口人,天寒地凍的,家裡能過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