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曹丕說完要給阿母分成,忽然歎道:“收門下豪族經商分成,确實是個好生意。”
郭柔道:“有曹家權勢鎮着,這皂墨才能一直獨營,否則早被别人撕吃了,還有那海鮮生意,更依賴曹家。”
曹丕沉吟半響,道:“如今量雖大,尚不惹眼,待再過幾年,隻怕要惹人眼紅,後面兄弟依樣做了,隻怕别家嫌曹家銅臭味重。
我想待明年阿翁得勝歸來,将這三家都交給阿翁,隻是方子是你的,主意也是你想的,怕你不同意。”
郭柔一邊聽,一邊思索,忍不住坐起來道:“交給阿翁,不如交給朝廷,設皇商,其經營所得供大軍使用。”
曹丕先是一喜,随後沉吟,也坐起來說:“你仔細說來。”
郭柔道:“朝廷允他們獨家經營特定産業,或者給予一些特權,使其為朝廷服務,比如運輸糧草、承辦軍需軍械生産、為皇室提供各種物産以及平抑物價……”
曹丕立刻道:“均輸平淮。”
郭柔道:“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隻不過更寬松些,以利驅人,使其竭盡心智。”
曹丕起身下榻,點亮燈,郭柔披着衣服跟上,研墨。曹丕鋪紙,拿筆蘸墨,道:“我現在沒有頭緒,你說,我記下來,咱們合計合計。”
郭柔想到什麼,曹丕都記下來。郭柔道:“司空留你守邺,正好尋訪諸人,完善此策,待司空回來就能獻上,拿三五家試行,可知優劣。”
曹丕擱下筆,吹了吹,藏之匣中,贊道:“女王妙計。”
他所謀者,斷兄弟财路,扼其羽翼;女王所謀者,斷世家财路,培植爪牙。
他們真配啊,曹丕忍不住想道。
事畢,郭柔才感寒冷透體,跳上榻,催道:“真冷啊,剛才不覺得,皮都要凍破了。”
曹丕趕忙上來躺下,掖得嚴實,興奮地睡不着覺,忽然道:“女王,待父親明年征戰回來,我奏請立你為正室。”
郭柔愣了一下,道:“子桓為我與麗奴甘願背負罵名,為夫如此,為父為此,我們母子何以報之?”
曹丕聞言,笑起來道:“隻要那小子不要抓我臉就好了,他慢慢知事了,這事要趕緊辦。”曹丕也是庶子長大,雖然不曾缺衣少食,但向來他心思細膩,能感受到其中的幽微之處。
郭柔道:“我就知道你為我好。”二人依偎慢慢睡下。
郭柔沒有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曹丕身上,任氏是曹操的鄉黨,與夏侯曹氏關系匪淺,曹操不能寒了同鄉人的心。
她要功勞立身,也要人張目助拳。故而,郭柔一面用心公事,一面與姐姐、廣宗郭氏和母家董氏聯絡,一面讨好卞夫人。
曹丕和郭柔将這事藏在心底,暗暗為之發力。
且說郭柔從卞夫人處接來麗奴,與他玩耍半天,到了下值時間,曹丕仍未回來,就母子二人吃了飯。麗奴着人抱去睡覺,她則來到外書房,提筆落墨。
大軍出征在即,衙門格外繁忙,曹操召集文臣武将議了半天的事,才定了,正要散了,忽然笑道:“别走,給你們看個好東西。”
說着他打開匣子,拿出一根針,用石頭磨了數十下。郭嘉湊上去,笑問:“主公磨針做什麼?”
曹操看了一眼衆人,笑說:“你們有誰能知我意?”曹丕假裝自己不存在,隻靜靜地看着。
曹洪道:“主公的衣服破了?”
曹仁道:“主公以事喻理,教我等治軍不可懈怠,方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是極,是極……”諸将皆贊同道。
曹操頓了一下,把針往劍柄上貼了貼,又從錦盒裡捏出一粒燈草芯,眯着眼睛,拿針去穿。
曹洪立刻道:“這是要教我等抓住時機,一擊必中。”
他說完,卻不見衆将附和,隻見曹操照着光亮,穿了幾次,都沒穿正。郭嘉伸手接來,笑道:“主公,我來吧。”
曹操道:“穿到中間。”他一邊說,一邊倒了滿滿一碗水,接過郭嘉遞來的針,放到碗裡。
這針借助燈草芯的浮力亂轉,慢慢地定下來。衆人圍着碗看,曹操把針拈起來,又放進去,仍是上次的方向。
“我來。”曹洪大手拈起細細的針,再放進去,仍是同樣的方向。
郭嘉道:“這莫非是司南?”說着,拿起那塊石頭,往許褚腰間的佩劍上碰。那石頭果然吸住了鐵劍。
“這個比司南更靈敏,更方便。主公,這樣的石頭也賞我一塊。”一人道。
“我也要。”
“給我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