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夫人笑說:“你大好,我就放心了,晚上為你設宴接風洗塵,一來慶家人團聚,二來慶你身體康健。”
任琦張望了一下,道:“我不在邺城,郭氏也太憊懶,怎麼不來侍奉君姑?”
正說着,郭柔到了,隻當沒聽見這句話,先給卞夫人行了禮,又對任琦行禮,笑說:“不知女君回來,沒有親迎,恕罪恕罪。”
任琦冷笑一聲:“我不回,你與公子雙宿雙飛,豈不正好?”
卞夫人見這不是話,斥道:“人呢,女君回來,怎麼還不上蜜水?”玉蘭忙端了蜜水來。
任琦道:“君姑教訓的是,有些人出身卑賤,不讀詩書,哪裡懂長幼尊卑?”
一席話說得滿堂鴉雀無聲,郭柔隻有跪下請罪,道:“妾言行不當,乞請女君恕罪。”
任琦見狀,有了五六分得意,餘光瞥見卞夫人的笑容淡了,以為自己揭了郭柔的真面目,卞夫人不喜郭柔了,這得意有了八|九分。
卞夫人自持身份,不好與小輩計較,隻有對郭柔道:“既知道了,以後多讀些書,起來吧。”
說完,又對任琦道:“你遠道而來,風塵仆仆,先回去洗漱一番,晚上過來用飯,有你愛吃的。”
任琦瞥了一眼郭柔,起身告辭,路過她身邊,喝道:“你不走,難道要吃罰?”
郭柔起身,朝卞夫人行了一禮,才跟在任琦身後去了。玉蓮引着任琦去住處,陪笑道:“女君可要先去花園賞玩一番?實在是你來得急,屋子尚未打掃好。”
任琦道:“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玉蓮聽了,臉色紅了又白,不敢出聲。
任琦道:“那個小的在哪裡?郭氏,你帶路。”
郭柔回:“麗奴剛吃了奶睡下了。明日我帶麗奴給女君請安。”
任琦似笑非笑看了一眼郭柔,道:“麗奴是我的孩子,你怕我會害他,故意遲一日好進讒言給公子,離間我們母子情分。
你若認是公子的妾室,就認我這個女君,不要講什麼官職不官職的,最好注意你的身份。”
郭柔心中升起一團火,不好反駁,隻沉默以對。任琦對玉蓮道:“帶我去見……麗奴。”
玉蓮本是奴婢,隻好指了方向,帶衆人去了。未到院子,便聽到喧嚣吵鬧之聲,郭柔神色大變,提着裙子,飛也似的跑進院子,就見幾個兇神惡煞的仆婦要搶進屋子,桃葉帶人攔着。
郭柔疾跑上前,扯開仆婦,喝道:“爾等竟敢驚擾孫公子?還不退下!”
仆婦們一愣,郭柔撕開她們,進了屋,就見麗奴從乳娘懷中探頭張望,滿眼好奇,絲毫沒被吓住。
郭柔心中稍安,就聽見任琦道喝道:“我看你們是不把我這個女君放在眼裡,都跪下。”
桃葉等奴婢隻好跪下來,任琦迤逦進來,道:“郭氏,你手下人目無尊卑,來人,帶她們出去打二十棍。”
郭柔道:“女君且慢。她們得了公子的吩咐,忠于職守,保護了小公子,何罪之有?即便有,府中向來體恤下人,并未杖責過人,女君寬宏大量,饒了她們這一遭。”
任琦道:“你慣會小恩小惠收攬人心,看在公子面上,且饒她們一回。”
說罷,她對郭柔得意地笑,說:“把我的兒子給我抱來。”饒你再讨公子歡心又如何,光名分就能将人壓得死死的,兒子生了也白生。
郭柔更不放心了,攔在乳娘面前,冷聲道:“女君好大的氣勢,一回來就喊打喊殺。麗奴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非公子君姑親自吩咐,不敢交給女君。請回吧。”
任琦怒喝道:“區區一妾室,賤婢而已,安敢與我這樣說話?”
郭柔道:“妾雖奴婢,但麗奴是主子。”
任琦大怒,道:“他是我的孩子。來人,把他搶來。”那仆婦就要上來。
郭柔從架上“嗖”地一聲,拔出劍來,喝道:“我劍不長眼睛,爾等婢仆傷了孫公子,死了也白死,不怕連累家人的,盡管上來。”
那仆婦們也是有家小的,且郭氏是公子愛妾,不管傷了大的小的,都不能活,故而心中畏懼,躊躇不敢上前。
任琦先是唬了一跳,回神後惱羞成怒,心想妻妾之别,有如天塹,放下心,不怕她,大着膽兒上前,将脖子遞給她,故意道:“你能把我殺了?”
郭柔道:“女君博古通今,難道不知士之怒也,流血五步,伏屍二人?麗奴自有阿翁大父,我無父母兄弟,命賤如斯,有何吝之?又何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