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不是說話之地,三口進了屋内,辛夫人看過信,又聽了原委。辛毗立刻道:“這不是胡鬧?”
辛憲英反駁道:“怎麼就是胡鬧?”
辛毗指着辛憲英,對辛夫人道:“小兒無知,我不能使其誤入歧途,叫人将她關在家中,我派人回絕郭少君。”
辛憲英嗤笑一聲:“阿翁,你不願我去,難道二公子就想妻子去?若不怕得罪二公子,你盡可去。”
辛毗原屬袁譚帳下,見袁譚勢危,轉身就投了曹操帳下,以求家族世代富貴,還順便拿袁譚做了投名狀。若是得罪二公子,投“敵”算是白投了。
辛毗聽了女兒的話,頓時不吱聲了。
辛夫人望着風姿卓逸的女兒,越看越贊,道:“你阿翁的話不必說,你心中早已明白。和阿母說說,你的想法。”
辛憲英垂下頭,思量了半響,道:“羊家是好人家,可未必是我想要的。蔡小娘子出身名門,你們也見過她,初來邺城時形容憔悴,戰戰兢兢……我不願做她。”
辛夫人想了想,道:“我前日見她,面色紅潤,臉上笑影也多了,整個人落落大方,幹練爽利,不愧是蔡伯喈女。”
辛憲英道:“是呀,多虧了蔡娘子和郭娘子照看,與她找了正經事做。阿母,這世道女人能做什麼?無非就是打理家事,照料兒女,孝敬公婆……”
說到這裡,她望了四周,見隻有父母二人,便直言:“阿翁阿母,我才學不比兄弟們差,為什麼我隻能撿些男人們挑剩的殘羹,而不能去和男人們争?”
辛毗聽了大吃一驚,不料女兒竟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先是腦門響了個焦雷,後是腳底透出一股寒氣,恍恍惚惚,身子不能動,口也不能言。
辛夫人卻沒有驚訝,繼續說:“這是你想去的原因?”
辛憲英不理會目瞪口呆的阿翁,轉頭繼續看着阿母,道:“阿母,以前沒得選,但現在有郭娘子啊。郭娘子弘毅仁厚,是個值得追随的人。
阿翁說過,良禽擇木而栖。我願從朱門繡戶的畫屏裡,飛到外面的參天大樹上,即便風吹雨打也不怕。”
辛毗聽了此言,心中震撼至極,仿佛重新認識女兒一般。他猛然發覺,憲英的才學如振翅欲飛的鳳凰,已不再滿足于妝點門楣。
世家推崇才女,何也?
一來,顯擺自家詩禮傳家,雖女子亦能讀書,更遑論男兒。
二來,可為夫家賢内助,妻賢夫禍少,家族才能興旺。
三來,才女可生了了小兒,又能教出大時佳。
辛憲英梗着脖子,道:“阿翁,我意已決,你要是不願意,我就偷跑。”
辛毗恍然回神,道:“不行!”辛憲英聽了這話,冷哼一聲,轉身跑回屋,叫丫鬟收拾行禮。
辛毗轉頭要與辛夫人抱怨,但對上那雙清淩淩仿佛看透人心的眼睛,一時語滞,沒由來心虛了。
辛毗打聽得曹丕去了衙門,也立刻回去,請他到僻靜處詳細問了此事。
曹丕回來,對郭柔道:“辛毗心疼女兒,隻怕不願。”
郭柔笑道:“辛先生舐犢情深,人之常情。若是我,也不願咱們山君跟别人出去。”遂撂開此事。
王朝雲一口答應。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曹家是好人家,正室和氣,曹公性好,又是個英雄人物,且子弟争氣,家族蒸蒸日上。
然而,曹公有了春秋,若不在了,自己年輕美貌,不知将來如何。
此去,若能有個孩子最好,不能,讨了卞夫人歡心,以後便不愁什麼。再者,她也喜歡做事,仿佛自己又活過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