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曉行夜住,迤逦來到北海郡,先去拜見了曹操。曹操接到信,又驚又歎,思及她先前孤身入疫區的膽識,便不覺為奇了。
郭柔、辛憲英和王朝雲一起來到正廳,行了禮,曹操笑道:“不必多禮。”
三人坐下,曹操看清王朝雲,頓時又笑了:“你也來了。”王朝雲笑回:“是。”
曹操轉向辛憲英,郭柔道:“君舅,這位是辛議郎之女辛傑,已許嫁泰山羊氏,聽說我要遠行,便來與我作伴。”
辛憲英起身行禮道:“拜見司空。”
曹操笑道:“我與你父乃是故交,你是他女兒,不要見外,喚我一聲世伯就好。”辛憲英從善如流,道:“世伯。”
寒暄幾句後,曹操道:“你們旅途勞頓,多歇幾日再行。”
郭柔道:“君舅憐惜我等小輩,原不該辭。隻是天氣漸冷,時間緊迫,想着明日一早便去。”
曹操想了想,道:“也好。營帳混亂,你們先去驿舍歇息,想要吃什麼用什麼,吩咐他們就好。”
“是。”郭柔和辛憲英起身告辭離去,王朝雲卻留下來了。
見人去了,她上前幾步,款款一禮,笑說:“司空。”曹操招手,王朝雲上前,在他身側坐了,執壺斟酒。
“你怎麼也來了?”曹操問。
王朝雲回道:“一來是思念司空;二來是受姐姐所托,與少君作伴。”
曹操道:“原來如此。你是繼續跟着她,還是留下來?”
王朝雲道:“原本應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隻是辛娘子路上追來,她之才勝我十倍,足可與少君作伴,故而現在妾但憑司空吩咐去留。”
“哦,辛娘子瞧着纖弱,竟做出這等事?”曹操奇道。王朝雲便把辛憲英如何與家人争吵,如何逃出來,辛夫人如何送别女兒都說了。
曹操贊道:“真乃奇女子也,怪不得新婦要她作伴。家中如何?”
王朝雲道:“家裡一切都好,隻是阖府上下都挂念司空。”一面斟酒,一面詳細說了衆人情形。
“司空還未見過山君,她與孟嘗君生在一個日子,五月五,公子與少君便給她起了小名‘山君’,虎鎮百毒,生得玉雪可愛。
咱家陽盛陰衰,難得有個小娘子,阖府上下無不愛憐,她也不認生,見人就笑。還有,麗奴叔侄們以打仗為戲,聽了司空的事迹,鬧着要從征,你說可笑不可笑……”
曹操聽着家中兒孫趣事,不由得露出笑來,道:“他們太小,至少得十年才能出來。麗奴開蒙了?”
王朝雲想了想,搖頭道:“不知。隻是前些日子給姐姐背了首《關雎》,一直追着問鳥兒怎麼會關關地叫,還說去打幾對關雎來……來烤了吃肉。”
曹操哈哈大笑,王朝雲道:“姐姐那樣持重的人,聽了這話,笑得前合後仰。後來聽說二公子氣得要打他,罵他焚琴煮鶴,不通風雅,麗奴吓得跑到姐姐屋裡告狀。”
曹操道:“三歲小兒知什麼?子桓太過了。”
王朝雲沒有接話,反而勸曹操少飲酒:“司空記得華佗否?因他醫術高明,姐姐請他來診脈,諸人都好,隻有幾個小公子要好生将養。他又說了養生之道,酒葷适量,多則有害無益。”
曹操道:“他呀,醫術不錯。”便想起了子桓上條陳建議組建太醫署一事,此事無關時局,且有利百姓,子桓想做,又有名醫襄助,他便允了。
王朝雲侍奉曹操筆墨酒馔。待晚上了,曹操沒說王朝雲的去留,王朝雲也不問,隻用心侍奉。
“我看你說到家中孩子,眼睛亮晶晶的。”曹操随意道。
王朝雲紅了臉,垂下頭,道:“司空乃當世豪傑,家中公子娘子乃至孫公子天資聰穎。若得蒼天幸顧,養得公子娘子,将來為父兄效力,妾願足矣。”
曹操聽了,看着含羞帶怯的王朝雲,道:“我為你玉成此事。”
次日,郭柔與辛憲英過來辭行,曹操叮囑一番,便去了。路上,辛憲英掀車簾回望,道:“朝雲姐姐怎麼沒跟來?”
郭柔道:“東萊離北海不遠,相見容易,書信往來更容易。”王朝雲留在曹操身邊,一些不便的内容通過她傳達,十分便宜。
過了七八日,一行終于到了東萊郡,住進館舍。安置妥當後,郭柔便帶着資料與辛憲英去了船廠。
負責船廠的官吏名叫鄭平,聽郭柔要來,初開始不以為意,甚至認為是麻煩。隻是上面有命令,心裡暗道,這郭夫人供着罷了。
聽得人已到,他趕忙出來迎接,遠遠看見一群人騎馬而來。近了,為首的女郎從馬上躍下來,布衣鬥笠,雙目湛然,神采飛揚。
他忙低下頭,率衆人行禮道:“見過郭夫人。”
“不必多禮。你是主持造船的鄭工?”郭柔問。
鄭平忙道:“正是在下。”
郭柔叫侍從送上曹操手谕,道:“司空命我為東萊船政使,主理船政,爾等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