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怪的眼球極其巨大，離它過近的謝裴绶撞在它眼前，頓時就将謝裴绶身上那逐漸溢出足以媲美鬼王的濃重陰氣瞧了個一清二楚。

霎時大眼怪便誤以為謝裴绶是個法力高強的鬼王，當下就被吓的瑟瑟發抖，納頭就拜：“是，是，我們是五奇鬼，大人别吃我們，我們都餓了好幾百年了，鬼氣隻有一點點，不夠大人塞牙縫。”

它兢兢業業的在為自己的鬼生謀活路，其他四個害怕的抱成一團縮在角落的兄弟正将臉埋的死死的假裝自己是縮頭烏龜。

謝裴绶摸着下巴沉吟了一瞬，随即一本正經的說：“确實是不夠塞牙縫。可是我剛才聽你們說的是四十六年沒吃了，怎麼就餓了好幾百年呢？”

大眼怪聞言頓時腦子稀亂，一臉空白。

蹲在它面前的謝裴绶一臉正色：“你不是一個誠實的好鬼。”

縮成一團的四個兄弟抱的更緊了。

大眼怪将頭磕的啪啪響，一隻大眼睛淚汪汪：“大人别吃我，我真的是一個誠實的好鬼，大人别吃我。”

“那好吧，自從我知道你們的存在後，我一直有幾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謝裴绶興味盎然的說：“現在你們就在我面前，那就為我解惑，以此證明你們确實是誠實的好鬼，如何？”

大眼怪連忙點頭說：“大人你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裴绶于是指着廟裡的三個人說：“這三個人你們為何不吃？”

大眼怪雖然奇怪大人都知道它們的名号了，為何還問這種問題，但還是老實的說：“因為他們都是善人、有福氣的人和做了惡的人，所以不能吃。”

五奇鬼有隻可辨人善惡的眼睛，且隻吃不善不惡、無福無祿的人這等特性早已被記載在了謝氏手劄上，所以他想問的自然不會是這個，但顯然大眼怪不懂他這問題的真意。

謝裴绶便隻好說的更明白了些：“我是問，你們為何不吃這三類人？”

大多鬼怪吃人，都是專挑這樣的人吃的，唯獨五奇鬼就很特立獨行。

而這個問題的答案謝氏手劄上并沒有寫，如今正巧碰着了正主，謝裴绶自然是要問一問的。

大眼怪一懵，随即它猶猶豫豫的說出了這個困擾了謝裴绶許久的答案：“因為……大人您也知道，一般鬼怪吃了人都會将人身上的善念、功德、業力、惡念轉化為力量壯大自身，吃的人越多也就越厲害，像大人您這般強大的自然是不挑的，可是我們若将這類人吞到肚子裡，又一時半刻的消化不完，反而會被這些善念、功德、業力還有惡念反噬己身，被消磨得魂飛魄散。所以，我們吃這樣的人是會死鬼的。”

也是由于這個原因才導緻它們很難找到食物，餓到連看到一隻符合要求的白鼠都不想放過。

大眼怪這最後一句話說的是委屈又氣弱。

想必它也認為這樣的事實很丢鬼臉。

而鬼是沒有腸胃的，說消化不好估計也就是套了個通俗易懂的說法。

謝裴绶聽了倒是恍然大悟，完全沒有大眼怪認為的鄙夷情緒流露，反而有一種破解了謎題的欣悅感。

而作為他們的食譜，所謂無福無祿、無善無惡的人也并非指的是一輩子未行善作惡的人，而是指行的善和作的惡一樣多，從而相互抵消，沒有福氣護身的人。

吃這樣的人，自然而然便能得到一身精純的力量，也無需去費心力刻意轉化了。

隻是若不是極善極惡之人，天下大部分妖魔鬼怪都是不能像五奇鬼一般清楚分辨人的福祿善惡的。

以此，可見五奇鬼的奇特之處。

想到這裡，謝裴绶改蹲為坐，而後将手劄攤在地上，自懷中掏出一隻頭部削的極為尖銳的炭筆，将适才五奇鬼的回答都一一記錄下來。

大眼怪無意間瞄到一點，悚然發現這書冊裡竟然描繪着它們五隻鬼的模樣，便連它們的生活習性都頗為詳盡。

它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随後回過神來連忙匍匐在地，假裝自己剛才啥也沒看到。

與此同時，它身後蜷在角落的四個兄弟抖的也更像是在篩糠了。

“嗯……”記錄完了，謝裴绶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又擡眸看向大眼怪，求知欲旺盛的說：“我還有一個問題，書上講，五奇鬼常出沒于疫病流行年間吃人，這是為何？”

“難道疫病流行時無福無祿、不善不惡的人會更多嗎？”謝裴绶疑惑。

大眼怪告訴了他答案：“不，這樣的人不會更多，但是處于災禍之下還能無善無惡的人味道會更好吃。”

“原來如此。”謝裴绶恍然。

看來就算是鬼也是會在意食物的口感啊。

等謝裴绶将此事也記錄在案後，他收起手劄，站起身來。

大眼怪見此緊張兮兮的等待着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