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不是神仙。”謝裴绶擡手将二丫拉近了些,自然而然的将她攥起的衣角梳理平整:“還記得你們昨日答應過什麼嗎?那故事啊是隻講給你們聽的,所以你們自然不能再講給另外的人聽了,這會違背你們昨日答應我的約定。”
他看着二丫的眼睛,微微一笑:“約定,是不能違背的。”
近距離接觸下來,二丫隻覺得他比預想中更加的溫柔,透亮的眼珠忍不住就落下淚水,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近些時候大家都在煩惱的事情。
在二丫短短六年的時光裡,見過的人穿着的大都是粗布麻衣,稍微好些的就是村長奶奶和夫子穿的。
大家的臉都是黃黃的黑黑的,白白的臉她隻在夫子家裡的一張神仙畫上見過,畫裡的神仙穿着五顔六色的衣服,那些衣服飄逸如風,在陽光下會發出閃閃金光,他們還會騰雲駕霧,可以在天上自由自在的飛翔。
夫子也說過,有些神仙下凡之後不會輕易騰雲駕霧,他們會有自己的坐騎,像是青牛、大馬、驢這些,雖然她沒有見過馬。
夫子還說,神仙會有些不一樣的力量,就像土地神,他會庇佑我們村子一帆風順,年年都有飯吃!
雖然謝哥哥說他不是神仙,但是二丫就是情不自禁的就對他有了一絲憧憬和期待,她就像找到了依賴一般開口求助:“神仙哥哥能不能幫幫夫子,夫子的眼睛……”
可還沒等二丫說完,後頭一直在觀望的四個孩子就臉色大變,極為慌張的沖出來:“你幹什麼!這事不能随便跟别人說的!你忘記了!”
他們一邊小聲訓斥,一邊迅速拉拽着二丫跑了。
二丫一邊被拖着跑一邊回頭看,她太小了,掙紮不動,隻能眼淚汪汪的看着陽光籠罩下的神仙離自己越來越遠。
謝裴绶微微側頭看這幫小孩一溜煙的就沒影了,有些頭疼:“我可不是什麼神仙哥哥啊……”
不過,他想起來昨日村中大人們明顯警惕的眼神,和現在田裡那些一邊幹農活一邊盯梢他的無數雙眼睛:“看來這個村子有秘密。”
會是什麼秘密呢?
正好微風拂過,樹上随風飄零的綠葉正好落到了他擡起的眼簾上,他順勢閉上眼睛,往後一靠,喃喃自語:“所謂春困秋乏夏盹冬眠,實乃人之常情,今日天公作美,先睡一覺才不辜負……”
此時,王村長正端着一碗飯來到了一間房屋門前,她輕輕敲了敲門,等了三息,裡頭傳來一道女聲:“進。”
王村長推開木門跨步進去,又小心翼翼的将門關緊。
這間屋子很奇怪,明明看上去有兩個窗戶,卻都用木條封死了,看起來似是為了防止房裡的人出逃,但正門卻又完全沒有上鎖。
今日外頭明明風和日麗,但因着這間屋子不透光,也沒點燈,全然一片昏暗。
透着那一點點微弱的光,甚至能看清楚光線中浮沉的細碎塵埃。
王村長眯着眼睛環視一圈,側面桌前跪坐着一個人。
她披頭散發,卻并不淩亂邋遢,目不能視,卻神情堅毅,雖雙目緊閉,手下卻能字字分明、大小勻稱,她獨自坐在屋中,卻仍鎮定自若、體态軒昂。
“怎麼又在寫字?”王村長見她在寫字,眉頭緊皺。
她将飯食放在屋中飯桌上,上前拿過女子手上墨筆,小心翼翼的攙扶着手臂,将其引到飯卓前坐下:“你整日練字,覺也不好好睡,飯也不好好吃,這怎麼行?”
女子側頭聽她說話,手上摸索着尋到筷子,聞言隻得笑着說:“晚上實在睡不着,好歹我寫寫字,打發着時間,等您來看我呢!”
“還等我來看你,我一個老婆子有什麼好等的,你呀,還得早些把這眼疾治好了才是正經事,這些日子,孩子們都纏着我問你什麼時候好呢,我的夫子啊!”王村長坐在一旁語氣中滿是哀愁與苦悶:“你這病又不能随随便便叫人知道,我該如何找人來救你呀?”
室内一片晦暗,女人睫毛微微顫動……
她緩緩睜開眼睛,她的兩隻眼球上蓋着一層又一層白色透明的膜,有點點粘稠的水液似乎在緩緩慢慢的滲出,這些粘液粘連在眼簾上拉出一絲絲晶亮的線……
“有妖精住在眼睛裡,我怕是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