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夫子,您不僅僅是我們娲前村的夫子,還是南安戰神的女兒,是我們瑜國尊貴的公主啊!”
王村長仰面看着孟昭質,苦口婆心:“就算瞳人壽命短暫又如何?僅剩幾年又如何?這幾年裡您難道就找不到其他的法子了嗎?您以前不是想去漠北找那治愈百病的神泉嗎?”
可是所謂神泉,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比起十二年前您上路時的雙目失明,現如今您可以在路上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去聽,去記錄之前從來沒有過的景色了,這難道不足以讓您感到激動了嗎?您難道不想再去看您書中的碧雲天、黃葉地、春雨斷橋、大漠孤煙、斷虹霁雨、落日殘霞了嗎?”
想看,當然想看,想看的不得了,之前待在村子裡,是因為來到此處才能看見,來到此處才正真的活了過來,娲前村在她心中獨一無二。
隻是她也是時常在害怕,害怕自己一出這個村子,“神迹”就消失了,害怕自己出去之後見了更多,等見了碧雲天、黃葉地、春雨斷橋、大漠孤煙、斷虹霁雨、落日殘霞便舍不得回來,便不願意回來了。
更怕見了這些景色以後卻再也看不到,摸不着……她恍然覺得,沒有見到便死了和見過之後再也見不到相比,還是後者更可怕些。
“縱然漠北那口神泉是假的,您是瑜國公主,難道還找不到第二口神泉,第三口神泉嗎?世上既然有瞳人這樣的妖精,有謝郎君那樣的異士,又何愁不能有下一對瞳人,又何愁找不到能治您眼疾的陸地神仙呢?”
第二口神泉第三口神泉?下一對瞳人,能治眼疾的陸地神仙麼?她瀕臨崩潰的内心不禁又衍生出了一縷生氣……
“公主!世上任何一個人有疾,都會拼盡全力找那一線生機的,就算您日思夜想的憂慮又如何?就算您怕到眼中生疾又如何?此實乃人之常情,您又不是高坐蓮蓬的佛陀,何至于此?”
是啊,人之常情,她非仙非神非佛非道,便是由愛生嗔,由愛生恨,由愛生癡,由愛生念又如何?
人若無欲,如何存于世間?人若無欲,如何苟活于世?人活在世,不就是一生都在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汲汲營營嗎?
“既然謝郎君可以用妖火燒了,瑜國難道就不能找一件能燒妖火的寶物嗎?”
若因欲生疾,燒了便是!
孟昭質心中澎拜,她擡手狠狠的抱住了王村長發顫的身軀,嘴角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您說的對,村長您說的對,我貴為公主,已是舉國上下的尊崇,何須為了幾年之後才會發生的事困囿于原地不得進?什麼離于愛者無憂亦無怖,這不适合我孟昭質!”
“我孟昭質合該落于險地亦不虧其志,就算幾年後便要失明又如何?”孟昭質笑容滿面,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到底還是瑜國的公主、南安戰神的女兒、娲前村的夫子,就算是死,也絕不能頹廢的死!”
王村長呆呆的擡手回擁,聽着耳邊這充斥着堅毅的聲音,涕淚橫流,她恍惚的想:當初那個轉身往她心裡注入一絲生機的公主和去年那個目标堅定溫柔強大的夫子終于一同回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