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絞殺榕的樹冠看起來都是最為繁盛的。
而在絞殺榕這繁盛盎然的表象之下,卻是适者生存、你死我活、陰森詭秘的殘酷法則。
最終,被附生樹幹就會如同被巨蟒纏繞,越是掙紮越是深陷其中,無法擺脫緻使氣絕身亡。
就連剩下的樹木殘骸也會被當作營養慢慢享用吸食殆盡。
就是這樣一顆兇殘的樹,成為了這整座山上植物的災禍之源嗎?
謝裴绶走到樹下,他推測這顆絞殺榕已經在此地紮根了幾百年,但讓他驚訝的是,這顆絞殺榕所附生的樹竟然還殘留着些微的生機……
即使這生機微弱至極,但相較于周圍那些已經被吸食殆盡,隻餘軀殼的朽木而言,已是難得。
“被絞殺數百年仍然沒有死透嗎?”謝裴绶蹲下身,摸索着想要尋找這顆被束縛其中無法掙脫的樹。
繞着樹在縫隙中摸索了半晌,終于,他似是摸到了點不一樣的地方,随即他身上的力量就像瘋了一般自指尖魚貫而出。
驚詫了一下,謝裴绶沒感覺到絲毫惡意,想是這顆殘存的靈樹下意識的自救,也就放任體内的力量流失了。
隻是沒過多久,他就聽“砰”的一下,似有什麼東西自樹幹裡炸響,突兀的掀起了一陣狂風,随即有一股異香伴随着點點銀光猛的發散出來。
謝裴绶手下一空,剛才摸到的幹枯樹皮消失不見,适才被抽取力量的感覺也消失了。
他緩緩後退,眼見數不盡的光暈密密麻麻的從絞殺榕的樹幹中浮現出來,而後直飛向上,直到飛至頂端、力量耗盡,便化為一道又一道的流星朝四面八方翩然墜落。
不遠處娲前村的孟昭質正下定決心前往漠北,在登上馬匹時望見了這千載難逢的一幕……
居于崇山修養生息的霍雨集詫異的擡頭看天,一邊贊歎美景,一邊感受着這從天而降的天地靈氣……
陶爺爺正躺在屋頂,望着天空驚異于這奇特景象,一顆劃破天際的星星忽然就落到他懷裡……
遊蕩于世間的灰藍山雀不約而同的停步駐足,為這難得一見的光彩擡頭遠望……
還有山路上快腳趕路的村夫,打馬急行的信差,田地裡揮汗如雨的農民,城鎮裡遊街閑逛的公子,皇城裡高坐殿堂的國主,都不由自主的放緩了步伐……
衆人驚歎于眼前美景,即便現在夕陽半落,仍清晰可見的這五彩斑斓的璀璨光華……
謝裴绶看了很久,直到這璀璨華光終于消失不見,才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緩緩攤開,掌心處靜靜躺着一顆泛着青光的樹種子。
這樹種有核桃大,雖泛着青色的光暈,表皮卻是嫩白色的,也不知是什麼樹的種子。
“難怪這絞殺榕的根系長的這般粗壯,甚至已能成一山霸主,原來附着的竟是一顆樹妖嗎?”
這可真是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即便是生了靈智的妖樹,隻要還沒化形,不能分身,若被攀附上,沒有外力來救助,竟注定也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若他今日不來,恐怕這樹妖便連留種的機會也沒有了。
“也是可憐。”謝裴绶輕輕撫摸着樹種,将這顆被自己劫來的樹種放入懷中:“等過些日子,我便為你尋個好地方紮根吧。”
至于這顆絞殺榕,也是運道使然,既然已經成了一山霸主,說不定往後也能生出靈智,化為樹妖。
打開謝氏手劄,翻開絞殺榕那一頁,記載:
天元二十一年三月六日:出娲前村後,路遇絞殺榕,奪一山草木生機,為一山草木霸主,附生樹乃生靈樹妖,不知日後可為妖否?若有後世子弟路過,可否一觀?好奇好奇。
第二日,日出東方,謝裴绶是被騾子拱醒的。
對于騾子而言,這一晚上實在恐怖,周遭的樹木散發着陣陣死氣不說,躺着的地上還蔓延着一根一根絞殺榕的樹根。
雖然知道這植物隻是普通植物,是斷斷不可能把它給吸了的,可感受着周圍的死氣,它又實在不敢肯定自己一定安全。
所以它這一晚上躺着那是膽戰心驚,就連它背後爬上來一隻螞蟻,它都抖的跟篩糠一樣,生怕是這絞殺榕恰恰好就這一晚上成精了、成妖了,然後這樹根就開始吃肉了、喝血了。
幸好後來主人體諒它,施展法術在周圍罩了一個安全罩,不然它非得睜着眼睛到天亮不可。
但即便如此,天一亮堂,它也是馬上就準備着出這陰森的林子了。
并且,它在心裡發誓,若有可能,它一輩子都不會主動踏進這個鬼林子了。實在吓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