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這是咋了?”聽到動靜的老村長兩口子跑過來看情況,老村長将陳三狗從地上扶了起來:“各位好好說話,沉鐵你這小子怎能打自家兄弟呢?”
有了老村長他們介入,萬沉鐵瞬間回神,連忙跟着開口:“哎,瞧這,俺這不是急了嗎?俺這弟弟說話沒遮沒攔的,謝郎君您沒生氣就好沒生氣就好。”
陳三狗确實是喝的有點多了,他被打了一巴掌,還打到了地上,但老村長将他扶到座上之後,卻又像沒事人一般,渾然不覺剛剛發生了什麼:“唉,俺也知道俺是在胡言亂語,隻是俺先前聽了之後,總心裡頭癢癢,這今天見了你,可不得問一問嗎?”
老村長将一大碗兔肉放桌子上,見他們沒什麼事情了,又拿過來幾壇子酒,便拉着老伴進了屋裡。
萬沉鐵聽陳三狗這話一出,心裡就氣不打一處來,真的很想揪着這人的耳朵罵,他倒是心裡頭癢癢就這酒勁就問了,那在這裡擔驚受怕的可是自己。
他小心翼翼的借着喝酒的空隙瞄了眼謝裴绶,見謝裴绶隻是哭笑不得的搖頭喝酒,瞬間這心裡的大石頭就放下了,松了口氣:“謝郎君,俺弟弟實在不是故意冒犯,這樣,俺自罰三大碗!”
說着,他一邊喝一邊倒,三大碗酒瞬間下了肚。
第一壇酒就這麼喝完了。
謝裴绶見此便說:“萬大哥既然都自罰三大碗了,我再計較豈不是我小氣了,這也并不是什麼大事,都是在一個桌子上聊天喝酒,就不提什麼冒不冒犯了。”
他嘴角含笑,臉上微微泛紅,心中并沒有在意剛才的冒犯,隻覺得腦子好像開始有點飄飄然了,連帶着說話也有些飄忽。
但好在,這酒并不是烈酒,一個人要喝這酒将自己喝的爛醉如泥意識全無那還是有些困難的,頂多也就是變得像陳三狗那樣罷了。
他這般随和的語氣倒真讓萬沉鐵放下了心,又開心的招呼謝裴绶吃起了肉喝起了酒。
謝裴绶嘗了一些,發現兔肉裡沒有腥膻味,倒是蘊含着一絲微弱的酒香,便知曉這村長是特意用了酒來去腥了。
一般村中老人罕見有這麼處理的,看來村長年輕的時候确實應該是在城裡待過不久。
除了酒香之外,這兔子肉嘗起來除了鹽味便就是其本身原滋原味的肉香了。
“真不愧是村長老爺子,連兔子都搞的這麼好吃,俺們平日裡想吃這兔子還得大老遠跑過來求村長爺子做呢,今日謝兄弟可得趕緊多吃些!”
陳三狗已經完全沒有了一開始那腼腆的模樣,此時的他那真就是腦子裡頭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完全沒有經過多餘的思考。
“謝兄弟,你心裡覺得妖魔鬼怪存在不存在?”陳三狗說:“我聽了那麼多的故事,有些事情确實一眼瞧着就是編的,可有些故事那真不像假的。”
“就譬如先前有戶人家的女兒落水之後那是性情大變,跟之前那是二般模樣。”
“嘴裡說的話那是字字都聽不明白,行為舉止也是截然不同,這人俺當時可是親眼見過嘞,她落水之前俺遠遠也瞧過一回。”
“後來她爹娘尋了個道士,講是被孤魂野鬼附了身,說是作法,綁着用柳條抽打了許久,後來也是沒用,講是沒法子救了,俺是想着若是得了離魂之症,好歹先請個大夫瞧瞧。”
“可見了大夫,也說沒法子。”陳三狗眼睛直直的盯着謝裴绶問:“謝兄弟,你來告訴我,有甚法子可救?”
“……”謝裴绶也隻得沉默以對。
陳三狗低頭又說:“那道士講,要讓這孤魂野鬼覺着痛了,就自己離開了,可是怎麼痛嘞,這不是折磨人麼?”
萬沉鐵喝了一口酒,打了個嗝:“折磨人就折磨人呗,總歸是人家的女兒,人家這是救女心切呢,總不至于讓那孤魂野鬼占了身子活吧。”
陳三狗幽幽的說:“哥哥你不是說不信孤魂野鬼嗎?”
“嘿,俺逆着你說不行,俺順着你說也不成了?”
陳三狗狂灌了一口酒:“要是她沒被孤魂野鬼附生呢?”
萬沉鐵就說了:“這世間哪裡有不認得自己女兒的父母呢?謝郎君,你說是不是?”
謝裴绶緩緩眨着眼睛,手裡端着酒,慢半拍才應聲:“嗯……”
陳三狗煩躁的搖了搖頭,咬牙切齒的大聲說:“俺不是這個意思!”
萬沉鐵:“那你是啷個意思嘛?”
“萬哥,你覺得孤魂野鬼應該是什麼眼神?”陳三狗盯着他,聲音發顫。
萬沉鐵被盯的一激靈:“俺俺可沒見過孤魂野鬼,俺咋知道嘞?”
“那不像孤魂野鬼啊,萬哥,她不像啊!”陳三狗盯着萬沉鐵突然眼睛裡就湧出來了淚花:“孤魂野鬼,孤魂野鬼應該是壞的是不是萬哥,她不像啊萬哥!”
或許是酒真的喝太多了,又或許是太過壓抑,又或許是日頭終于落下了山,陽光終于消失,又或許是今天的風太小了,溫度太熱了……
總之陳三狗時隔四年,又想起了這樁深埋在他心裡的離奇慘案。
那時候别人不叫他陳三狗。
那時候他還是私塾裡的魁首,是教書先生最滿意的學生,是家中最驕傲最争氣的讀書人。
那時候,他和萬沉鐵也隻是關系普通的遠房親戚,如無意外,像他這樣的讀書人這輩子都不可能和萬沉鐵這樣的村夫有什麼更進一步的關系了。
那時候他隻有一個目标,那就是讀書考試,争個功名。
事情發生在他外出遊學的時候,那是一個鳥語花香的江南小鎮,鎮上那位有名的書香世家的秦小姐外出遊玩,他途徑此處,與她擦肩。
這位小姐臉如白玉,顔若朝華,發上簪着玉珠,戴着紅花,脖子上戴着一串金玉鑲的璎珞,手持山水團扇,行走間娉娉婷婷,步步生花。
當時他隻贊歎一句窈窕淑女,便不在意。
第二日,他在客棧吃飯,突然聽到旁邊那桌有人議論秦小姐的事情,便偷聽了一耳朵,說是昨日秦小姐不慎落水,被救上來之後變的行為反常,言談怪異,現在已經在找大夫醫治。
當時他聽了也沒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