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昕怔住了,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養貓不便宜,可從前這些支出從未在他面前具體化過,他隻負責抱球球,親它、逗它,其餘一切,顧銘從不讓他操心。
“你現在沒有工作,也沒有固定收入來源,你确定養得起嗎?”
顧銘說得沒錯。
他連明天要睡在哪裡都不知道,又憑什麼給球球一個安穩的家?
宋昕低頭看了眼懷裡的小貓,球球被養得白白胖胖,從出生起就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嬌氣得很。跟着自己搬到狹窄破舊的出租屋,每天隻能吃廉價的貓糧,受不了空調房外悶熱的空氣,恐怕用不了幾天,球球就會開始讨厭自己這個“媽媽”了吧。
球球從未吃過苦,自然也無法陪他去受苦。
宋昕猶豫了很久,終于緩緩地松開手,可貓咪卻依然執拗地貼着他不肯離開,柔軟的腦袋不斷地在他掌心蹭來蹭去,發出撒嬌般的輕柔叫聲。
宋昕鼻尖一酸,拼命忍住了快要決堤的眼淚。
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光鮮亮麗的“顧夫人”了。如果球球知道他如今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還會這麼親密地纏着他讨要貓條獎勵嗎?
不會的吧。
人不值錢,就連動物也會看不起他。
“顧銘……”宋昕垂下頭,聲音微微發顫,即便沒有擡頭,顧銘也知道他哭了。
“那你以後……有了孩子,也一定要好好照顧球球。”
林小姐遲早會為顧銘生下漂亮可愛的孩子,她出身名門,舉止得體,從不會遭受顧家長輩的指點與責難。她不會像自己一樣,被人戳着脊梁骨罵是從風月場所爬上來的下賤貨色。
林小姐才是正确的選擇,她和顧銘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對。
而他宋昕,不過是顧銘年少時的一個污點。
“别讓球球受委屈……”宋昕努力讓聲音平靜一點:“球球很可愛,很聰明,會撒嬌,會抓小動物,還能聽懂一些指令。”
眼淚一滴滴落在球球蓬松的白毛上,貓咪擡起頭,瞪大圓圓的眼睛看着他,不明白為什麼主人突然難過得掉起了眼淚。
“喵嗚——”球球在乎媽媽,媽媽不要哭。
“如果有一天,它做錯了事惹你生氣,你也不要抛棄它……小貓偶爾會淘氣、犯錯,但你既然養了它,就要好好包容它。”
說到最後,宋昕的嗓音已變得顫抖不已,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球球身上的毛發被淚水打濕,它似乎覺得不舒服,抖了抖身子,試圖将那份潮濕甩開。
顧銘再也忍不住,從背後抱住宋昕,試圖用自己的懷抱溫暖這個冰冷顫抖的身體。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抛棄球球,我知道球球有時候不聽話,犯錯,從第一天我就知道,球球會讓我開心,會讓我難過。”
“我們是一家人,我不會抛棄它,我會愛他。”
“昕昕,無論是人,還是貓,我都如此。”
宋昕的淚水徹底決堤了,整個人哭得渾身發抖。他痛恨自己此刻的脆弱,明明不想在顧銘面前掉眼淚,卻又一次被這個男人輕易觸動了最柔軟的防線。
“騙子……騙子!”宋昕幾乎崩潰地掙紮着:“你根本就不愛我!你隻是把我當成玩物,隻想跟我上床,我隻是你花錢包養來的寵物罷了!”
“昕昕!”顧銘抱緊他,聲音急促地安撫:“我從沒把你當成過玩具,别哭了好嗎?醫生說你不能太激動,你身體會吃不消。”
“你騙人,你的妻子是林小姐,不是我!”宋昕劇烈地掙紮,想要掙脫顧銘的懷抱。
“顧銘,你跟你朋友說的那些話,我全都聽到了!”宋昕情緒徹底失控,猛地一巴掌狠狠扇在顧銘的臉上。
清脆的一聲響起,顧銘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了紅紅的掌印。
宋昕看着那個紅印,心一顫,有些後悔,可騎虎難下,隻能用更尖銳的話來掩蓋自己的心虛:“你跟你朋友說,我不過是個床上舒服的小玩意,說我好睡才娶了我。”
宋昕狠狠咬着嘴唇:“你甚至還跟他說,讓他……也試試我!”
最後幾個字宋昕幾乎是一個一個地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悲憤又屈辱的語調讓顧銘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蒼白起來。
房間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顧銘怔怔地看着宋昕滿是淚痕的臉,他輕輕伸手想擦去宋昕的眼淚,卻被宋昕偏頭避開。
球球茫然地蹲在兩人之間,不解地望着彼此傷害的主人,發出一聲又一聲不安的低鳴。
顧銘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他動了動嘴唇,半晌才低啞着聲音開口解釋道:“昕昕,那天的事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昕不願再聽,固執地别過頭去,不肯看他。
“那句話我是在警告他……他對你心懷不軌,明裡暗裡打聽你的事。我從沒真的想過把你當成……”
顧銘的話還未說完,宋昕突然喘息着靠了過來,渾身輕顫,潮濕的唇瓣帶着淚水狠狠地吻住了他的嘴,帶着激烈的情緒,将他的解釋全部堵回了喉嚨深處。
那一瞬間,顧銘大腦空白一片,宋昕口中苦澀而鹹濕的淚水混合着屬于他的味道,仿佛在控訴着這場婚姻裡累積了太久的誤解與傷痛。
宋昕仿佛突然發了瘋,整個人變得躁動而渴望,眼眸裡滿是近乎病态的欲望。他勾着顧銘的脖子,斷斷續續地喃喃着:“主人……好難受……”
顧銘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強行壓下身體本能的反應,刺耳的稱呼讓他知道,宋昕發病了。
宋昕的眼神迷離又絕望,擡頭再次吻上去,動作急迫而淩亂。他的唇瓣不停地顫抖着,帶着濃烈的自暴自棄與不顧一切的瘋狂,嘴裡不斷重複:“想要主人玩弄小狗。”
上一秒還巴不得逃走的宋昕,下一秒就近乎自殘一般地乞求着顧銘的占有與摧毀。
顧銘的身體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宋昕那雙空洞的眼睛像極了沒有靈魂的玩偶,越是靠近,顧銘越是心如刀割。
當激情褪去,當親密隻剩下機械式的索取,竟然能令人如此絕望,如此空虛。
而這樣的空虛與絕望,正是宋昕過去一年裡日複一日地經曆的——那些看似甜蜜溫柔的夜晚,其實隻不過是他獨自咬着牙關,承受着冷漠與被物化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