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看見一點希望,卻又被如此輕易地打碎。
他忍不住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接手這個爛攤子?是不是不應該再繼續堅持,是不是應該選擇放棄了。
林溯感覺自己的心髒在胸口劇烈地跳動,喉結上下滾動,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腦海中不斷叫嚣着想要逃離這一切令他感到痛苦的事情,四肢卻沉重到無法擡起。
好像這世上的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對,于是他開始産生了一股厭惡感,厭惡于這種被命運戲弄的感覺,更厭惡于自己面對這一切時的無能為力。
他扯開嘴角自嘲般地笑了笑,随即低下頭,起身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準備離開這個地方,卻在不經意間用眼角的餘光瞥到了電腦上的遊戲圖标,動作一頓。
林溯陡然想起了謝知瑜,想起了她提及自己遇到瓶頸期時的煩悶,那時的她也是這樣的心情嗎?她也會這樣劇烈地懷疑自己嗎?可是上次見面時,對方神色平和,完全看不見任何挫敗感,反而處處都透着對自己職業的自信和熱愛。
發熱的頭腦漸漸冷靜下來,他又緩緩坐回到了椅子上,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呼吸,強行從雜亂的念頭中抽絲剝繭。
如果連這點挫折都承受不了,選擇自暴自棄的話,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大出息了。為什麼非要用别人的眼光來評價自己呢?更何況,現在也沒有走到完全無法挽回的地步,這條路不通完全可以換下一條啊。林溯溯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打氣。
漸漸的,他的内心慢慢升起了一點勇氣和信心,他打開桌上的文件,刻意忽略掉最後一行的調查結果,打起精神專注地翻閱起來。
等把這份文件重新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後,林溯擡起手摩挲着下巴,眼裡劃過一抹思考。經過一番苦思冥想後,他終于做出決定,拿起手機,先後撥通了設計總監和市場總監的電話。
“十分鐘以後,加工區見。”他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沉穩和自信。
挂斷電話後,林溯站起身,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領帶,邁着堅定的步伐朝着加工區走去。陽光透過走廊的玻璃灑進來,在他身後拉出一道修長的影子。
深夜十一點,林溯拖着疲憊地身體推開家門時,客廳的燈還亮着。
“回來了?”夏菁從沙發上站起身,關切地問道:“怎麼忙到這麼晚?吃飯了嗎?”
林溯搖搖頭,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坐在沙發上的林晖則不輕不重地出出言諷刺道:“我看他就是瞎忙活,都兩個多月了公司還沒一點起色,看來是我高估了你的本事。”
要是在往常,林溯聽見這些話,一定會不服輸地反駁幾句,之後父子兩個就會不歡而散。但他今天實在是太累了,不管是身體上還是精神上。在加工區熬了将近十個小時,雖然他沒有親自動手,但是全程跑前跑後地跟進确認,看着老師傅們一遍遍嘗試複刻露華的工藝。
可惜令人失望的是,即使經驗最豐富的切割師傅,也隻能複制出露華的形,那種獨特的光澤感始終打磨不出來。
他當做沒有聽見林晖的話,沉默地換好鞋,徑直往樓梯走去。
夏菁擔憂地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聲:“小溯,廚房裡還溫着湯,我去給你盛一碗,喝了再睡吧。”
林溯擺擺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這孩子,”夏菁歎了口氣,轉向丈夫抱怨道:“他這樣沒事吧?你是不是把他逼得太緊了?”
林晖捏了捏眉心:“不用管,讓他吃點苦頭,磨磨性子也好。”話雖說得潇灑,但看着林溯上樓的背影,他眼裡還是劃過了一抹思量。
回到房間的林溯強撐着累到極緻的身體勉強沖了個澡,從浴室出來後就一頭躺倒在了床上。天花闆在眼前模糊成一片,耳邊還回蕩着切割師傅們的歎息聲:
“這真做不到啊,林總。”
“魏師傅那手藝我們學不來。”
路到這裡又斷了,他擡手遮住眼睛,喉嚨發緊。今天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經曆了許多次大起大落。早上還在為争取到兩個月的解約期限而慶幸,晚上就被現實狠狠打臉。
林溯翻了個身,手指摸到了今天落在家裡的手機,他順手拿起來解鎖,狀态欄上顯示着幾條未讀消息,分别來自聽風和謝知瑜。
他先點進了謝知瑜的聊天框,簡簡單單的三條消息:
【X:早上好.jpg】
【X:在忙嗎?】
【X:等你忙完跟我說一聲。】
第三條和前兩條的時間間隔了許久,應該是等了他很久,林溯心裡有些愧疚,本來說好今天陪她玩的,結果出了這麼多事。現在時間有些晚了,他思慮再三,決定明天再跟謝知瑜好好道個歉。
他又點開了聽風的頭像,映入眼簾的是一連串的感歎号,林溯滿頭霧水,定睛查看:
【聽風:兄弟!!!!!】
【聽風:危!速歸!有人在挖你的牆腳!!!】
【聽風:急急急急急急急急急.jpg】
【聽風:你快回來!!!!!!!】
【聽風:别怪我沒提醒你,你的對手很強勁啊兄弟!!!!!】
林溯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是誰?誰要挖他牆角???現在他所有的希望都系在謝知瑜一個人的身上了,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要和他搶人!!!
他雙手有些焦急地打字問道:
【逆流:怎麼回事啊?誰要挖我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