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籃子裡放着一些雞蛋、紅棗等物,看着确實是尋常之物,王将匪也沒有推辭。
趙知縣搓着手,誠懇道:“小王大人,你是我們衛縣的救命恩人,昨天要不是你,衛縣肯定會被北烏人攻破,你救了我們一城人啊!我作為衛縣的父母官,真是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才好!”
他說着,站起身,作勢要給王将匪跪下,王将匪手疾眼快,趕緊出手擋下:“趙知縣,你這麼大歲數,給我跪下,這不是讓我折壽嗎?”
她攙起趙知縣,趙知縣擦擦眼角,愧疚道:“是我對不住衛縣,對不住你啊!小王大人,昨日情形,若是開了城門,怕是……所以隻能……,小王大人,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恩将仇報,愧對于你啊!”
王将匪道:“生死面前,人性使然,我不能苟同,但能理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雖是受了傷,但好在援軍及時趕到,我也是撿回一條命,看來這都是天意,既然都過去了,那便不必再提了。”
她這一番話說的直接,趙知縣臉上有點挂不住,不知如何接茬。他喝口茶水以做掩飾,然後尴尬地轉移了話題:“小王大人,我……我聽說你們今日就要走了?怎麼不多留幾天,也好讓我們盡盡地主之誼。”
“知縣大人,你們的心意我領了,隻是在下還有公務在身,不宜叨擾許久。”
王将匪瞧着趙知縣這副吞吞吐吐的模樣,猜到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來找自己,不是為了寒暄關切,而是另有目的。
她眼珠一轉,直接了當問道:“趙知縣,你來找我,還有旁的事嗎?”
“這個……确有一事,”趙知縣心一橫,也不再兜圈子,問道:“小王大人,不知你是否看到過犬子?”
“趙甲?”王将匪略一思量,搖頭道:“沒見過。”
趙知縣聽到王将匪的回答,眼中那一簇期盼的光又滅了。
王将匪見他這般神情,心中也猜出七八分:“他不見了?”
趙知縣急切道:“是啊,昨日先是北烏軍打進來了,而後又是曆州援軍,衛縣一片混亂,等到好不容易都靜下來,卻發現犬子不見了。”
“趙公子這麼大個人,想必也丢不了吧?”王将匪冷冷道:“那些勾欄瓦舍、秦樓楚館什麼的,都尋了嗎?說不定趙公子放松下來,就宿在那裡了!”
“都找遍了,”趙知縣尴尬道:“甲兒常去的地方,我都派人找過了,可是……”
趙知縣試探地看向王将匪,王将匪擺擺手,神情坦蕩:“哎,趙知縣,你不會以為是我在報複你那好大兒吧?那你可是找錯人了,我雖是讨厭他,但我可沒他那麼小心眼,也沒那麼有閑心,昨日情形如何,想必你也知曉,我隻剩下一口氣吊着,哪可能去理會其他?”
趙知縣自然也是知道,王将匪昨日能以自己的性命換取一城百姓的安危,這種大義之人,怎麼可能和趙甲斤斤計較?
原本他也以為,趙甲是擔心王将匪找麻煩,所以自己躲起來了,可是他尋遍了衛縣的每個角落,都沒有找到趙甲。他這才病急亂投醫,找到了王将匪,期望着能找到一絲線索,可是趙甲依然杳無音信。
趙知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是我狹隘了。”
王将匪雖是對趙甲不滿,但見趙知縣這麼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眼角皺紋中藏滿了對孩子的擔憂,她又有幾分于心不忍,勸慰道:“趙大人,你也别太擔心了。趙甲是一個二十多歲的成年男子,身強體壯的,不會有什麼事的。說不定他隻是出去走走,過幾日就回來了。”
“你說的對,是我當局者迷了。”趙知縣勉強笑道:“我這就回家等着,等這小子回來,看我不好好抽他一頓!到時我一定壓着他,向您賠罪!”
趙知縣謝過王将匪,轉身走了。剛到門口,就看見門外立着一道修長的身影。他擡頭一看,少年長身玉立,如青松挺拔,劍眉星目,容顔俊美,周身卻是冷冽之氣。
趙知縣想起昨日城外,就是這人領着曆州軍,救下了王将匪,他手持利劍的模樣,宛若地獄修羅。
趙知縣對上少年的眼睛,那雙黑眸中淡漠無比,往深看去,又像是透出了一絲邪性。趙知縣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哆嗦,他低下頭,邁着小碎步離開了。
“小璟?”王将匪也看到了門口的陸清安,她注意到陸清安正望着趙知縣的背影,便道:“他是衛縣的知縣,說是兒子不見了,來問問我有沒有見到過。”
“你說說,昨天那種情形,我怎麼可能見過他兒子?”王将匪絮絮叨叨道:“不過也能理解,趙知縣老年得子,将趙甲視作他的眼珠子,可不是寶貝得緊嘛!趙甲一個大活人,有胳膊有腿的,又不是傻子,還能丢了不成?”
陸清安輕笑道:“民間常言,慣子如殺子,趙知縣放任自己兒子胡作非為,如今體會了心急如焚之情,也是自作自受。”
王将匪點點頭:“你說的有道理,我讓他回家等着了,說不定過幾天趙甲就回來了。”
是嗎?
陸清安看着遠處飄起的濃煙,眼中閃過一道意味深長的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