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澈扶起他,皺眉道:“他們不是你的對手,你為何收招?”
徐澄照撐着劍站起身,拭去嘴角血迹,定定望着他:“我怕會失手傷到你。”
“你……”溫澈一怔,咬緊了下唇,映着月光的眼底泛起盈盈水光。
缥缈的深紫色霧氣從竹林深處彌漫開來,遊蕩着湧向不遠處的寺廟。竹葉沙沙搖曳,影影幢幢,天地間仿佛蒙上了一層薄紗。
徐澄照長長呼出一口氣:“那是什麼東西,我又是什麼東西?”
“你身上有上古修羅的力量,剛才那隻頭上長角的怪人,身負羅刹之力。”
徐澄照盯着自己的指尖,紅色的樹枝紋路已然消退,掌心仍殘留着未散的餘溫。
“千年前,各部族上神聯合讨伐魔神蚩尤。”溫澈繼續道,“羅刹作為蚩尤帳下大将卻臨陣脫逃,憤怒的修羅将他的魂魄打散。如今殘存的力量,遠不及你。”
徐澄照擡眼看他:“這些力量從何而來?”
“《魑棽卷》記載過蚩尤手下三大将。極兇的夜叉随蚩尤被鎮壓,羅刹雖被修羅誅殺,魂魄卻與兇骨一同在世間遊蕩千年,想必是被魔教尋了回去。至于修羅……他是被顔氏供奉的雲神屏翳斬殺的。”
“所以我生來就帶着這樣的力量,才會被獨自養在道觀?”徐澄照扯開衣襟,露出肩上已然黯淡的印記,“溫澈,我從前失控過嗎?”
溫澈的指尖輕輕撫過他背後的疤痕,輕聲道:“當年在離境觀時,你師父教你的呼吸吐納之術,每次都能讓你平靜下來。”
那輕柔的觸感讓徐澄照渾身發熱,卻與先前的躁動截然不同。他拉好衣襟,溫澈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傳來一陣令他更加難以自持的酥癢,溫澈在他掌中一筆一劃寫下口訣:“氣沉丹田,如石墜潭;吐納若絲,綿延不絕……這是你師父教過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徐澄照收緊拳頭,閉眼調息,腦海中卻又閃過電閃雷鳴的畫面。
溫澈摸了摸他濕透的衣衫:“冷不冷?”
徐澄照睜開眼睛,望着眼前這個比任何口訣都更能讓他安心的人,微微搖頭:“不冷。”
“那也得把衣服換了。”溫澈從紅玉納戒中取出一套玄青色衣袍,“染了風寒怎麼辦。”
看到那有些熟悉的衣物,徐澄照不由失笑:“你也随身帶着我的衣服嗎?”
“順手帶的。”溫澈抖開罩袍,墨色衣料上銀線繡的松鶴在月光下若隐若現。
徐澄照脫下濕衣換上幹淨的裡衣:“你要穿也是可以的。”
“太大了,穿着拖地還漏風。”溫澈将他換下的衣物收進納戒,随口應道。
徐澄照怔在原地,溫澈簡單的一句話在他心頭蕩起層層漣漪,一時竟忘了要說什麼。
他低頭緊了緊腕上的綁帶,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嗯,畢竟我比你高大不少。”
溫澈正替他系腰帶的手突然一頓,在他腰間用力掐了一把,小聲嘀咕:“空長個子……”
徐澄照渾身一顫:“……你說什麼?”
“哼,沒什麼。”
徐澄照垂眼看他:“溫澈,你穿過那個人的衣服嗎?”
溫澈手上動作沒停:“誰?”
“給你做梳子的那人。”徐澄照别過臉去。
“太大了,穿着拖地還漏風。”
徐澄照拳頭捏緊又松開,一把奪過腰帶:“我自己系!”
溫澈一怔,轉身就走:“随便你。”
都死了這麼多年,穿穿他的衣服又怎麼了,從前又不是沒穿過,至于這麼大火氣?真是個小氣鬼!
徐澄照心亂如麻:我的衣服肯定比那人的衣服好穿,溫澈穿我衣服的次數肯定更多……
那根腰帶仿佛在跟他作對一般,怎麼都系不好,徐澄照隻得朝前方喊道:“溫澈……”
那人已經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他急忙追上去:“溫澈,幫我系腰帶!”
“不幫!”
“溫澈,别走那麼快,等我!”
“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