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衡量了一下,幹笑了兩聲,聳聳肩,擺出一副無所謂的姿态,轉身走開了,腳步卻比來時快了不少。
哪吒的視線追随着壯漢離去的方向,落在了大殿角落陰影處的一群人身上。其中一人,在昏暗的光線下也格外醒目,他穿着單薄的衣物,露出的皮膚蒼白,一頭火焰般豔紅的短發桀骜不馴。
那人似乎察覺到哪吒的目光,遠遠地,朝這邊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啧。”哪吒低哼一聲,不悅地把臉重新埋進敖烈溫暖的頸窩裡,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想用對方身上那獨特的、讓他安心的氣息來驅散某種煩躁。
“遇到熟人了。”
“誰啊……”敖烈驚魂未定,順着哪吒剛才的視線小心翼翼地看過去,隻看到一個模糊的紅發身影隐在暗處:“那個……那個壯漢和他是……一夥的?”
“他喜歡挑釁我。”哪吒的聲音有些悶,他示意敖烈看向角落,“那個紅頭發的,叫紅。他很危險。”
哪吒的語氣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凝重。小時候就危險,長大了更是個難纏的家夥。沒想到,蠍子幫背後的人竟然是他。
他們之間的關系複雜,算不清是敵是友,曾經并肩作戰,也曾互相算計。
敖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聲嘟囔:“不是壞人就好了……”
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剛剛被羞辱的憤怒和委屈又湧了上來,聲音帶着幾分不忿:“我……我就隻值十個金塊嗎?”
他銀色的眼睫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緒,嘴唇卻被自己咬得發白。
哪吒看着他這副委屈又較真的模樣,心頭微動。他稍稍撤開一點距離,湊到敖烈泛紅的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耳廓,用一種極其古老、早已被星際通用語取代的地球語言,低聲說了一句話。
那語調低沉磁性,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
【你是無價之寶。】
敖烈猛地睜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哪吒,昏暗的火光跳躍在哪吒平靜的眼眸裡,卻清晰地映出了敖烈瞬間爆紅的臉頰,那熱度幾乎要将他自己燙傷。
什麼啊……這個人……明明看起來那麼冷淡……說起這種話來……簡直……
這、這算是情話嗎?
敖烈的心跳得飛快,腦子裡亂糟糟的。可轉念一想,哪吒會不會隻是為了安撫被羞辱的他,才故意這麼說的?
畢竟,他連信息素都聞不到……臉上的熱度迅速褪去,被一種更深的困惑和不安取代。
他不由自主地,用極輕的聲音問道:“哪吒,你……你真的是Omega嗎?”
空氣似乎凝滞了一瞬。哪吒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但敖烈能感覺到他抱着自己的手臂僵硬了一刹那。
過了一會兒,哪吒伸出手指,輕輕捏住了敖烈還在微微顫抖的嘴唇,阻止了他可能還要說出口的話。他的動作不重,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聲音依舊平靜,卻透着幾分疲憊和深深的壓抑:“閉嘴吧。”
讓他親口承認自己不再是Alpha,甚至連一個完整的人都算不上,比直接殺了他還要痛苦。這是他僅存的、不容觸碰的尊嚴。
他能感覺到後頸那塊本該是腺體的地方,皮膚之下是醜陋的疤痕組織,即使被衣領和長發遮擋,也無法改變它已經殘缺的事實。
失去腺體後,他身上殘存的信息素變得混亂而不穩定,像是一件破損的外衣,無法完全掩蓋,也無法正常運作。
更糟糕的是,當初為了躲避追殺,他曾大量服用過一種急劇改變身體結構的禁藥,藥物的副作用至今仍在,骨骼和細胞的穩定性遭到破壞,身體機能時常倒退。
他心裡清楚地明白,擋不擋住那塊疤痕,他都不再是正常的人類了。
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具勉強維持着少年形态的身體又會毫無預兆地縮回七歲的模樣。到那時,不知道身邊這個單純的Omega,又會是怎樣驚喜的表情。
敖烈用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裡還有些微麻的觸感,似乎帶着哪吒指尖的溫度和力量。
他能感覺到嘴唇确實有些微微的腫脹,不由得小聲嘟囔:“别這樣用力,嘴巴都腫了。”
他擡起頭,看着哪吒,眼神裡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期待:“那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