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之内，油燈的豆火輕輕搖曳，光線昏暗，氣氛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帳外腐朽的空氣鑽進鼻腔，龜裂的大地現出層層裂痕。

帥案後，曹操的面色沉靜如水。

林風被“客氣”地安排在離曹操最近的軟墊上，說是“随時參贊軍機”，他卻覺得自個兒跟個準備上供的祭品似的，渾身不自在。

他低着頭，小口小口啃着那塊系統獎勵的比石頭還硬的粗糧餅，努力用腮幫子的蠕動掩飾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

每一口餅屑咽下去，都像是在吞砂子。

他穿越來這個世界，第一次感覺到真真實實的“廢土”兩個字。

“主公您瞅瞅林軍師，”

夏侯惇壓低了嗓門，甕聲甕氣地對曹操說道，

“這大敵當前，袁尚那小子黑壓壓幾十萬大軍都快怼臉上了，林軍師還能吃得這麼香，面不改色心不跳。這份鎮定，啧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俺老夏是服了！”

曹操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林風身上，那份欣賞又濃了幾分。

瞧瞧，瞧瞧人家林軍師這份淡定，顯然此戰已是胸有成竹，連半分緊張都瞧不出來。

不像帳内某些将領，一個個抓耳撓腮，甲葉子都快被他們摳下來了。

林風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心說我這是餓的，不吃點東西墊墊，待會兒怕是連跑路的力氣都沒了。

就在此時——

“報——！”

一聲凄厲的嘶吼劃破帳内的沉寂，一名斥候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身上的甲胄歪七扭八，臉上混着泥土和汗水，聲音都變了調：

“啟禀主公！顔良……顔良的先鋒大軍，已經……已經開到白馬坡十裡之外了！黑壓壓的，全是鐵甲騎兵，漫山遍野，一眼望不到頭啊！”

“嘶——”

帳内頓時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夾雜着甲葉碰撞的細碎聲響。

不少将領屁股下的墊子仿佛燙了起來，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傾，臉上寫滿了凝重。

林風聽到“騎兵”兩個字，正努力往下咽的一塊餅屑“噗”的一下沒控制住，直接嗆進了氣管。

他隻覺得喉嚨眼一陣劇痛，眼前金星亂冒，整個人像是被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差點沒把早飯都給咳出來。

“咳咳……咳咳咳！”

他手忙腳亂地抓起手邊的水囊，也顧不上裡面裝的是涼水還是其他的什麼，咕咚咕咚就往嘴裡猛灌了幾大口。

冰涼的液體總算把那要命的餅屑給沖了下去，他卻咳得更厲害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整個人弓得像隻煮熟的大蝦，好半天才勉強緩過勁兒來，隻覺得肺葉子火燒火燎地疼。

旁邊一直眯着眼搖着羽扇，仿佛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賈诩，慢悠悠地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裡：

“呵呵，林軍師這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莫非是在暗示我等，敵軍鋒芒正盛，我軍當效仿勾踐，暫避其鋒，待其銳氣受挫，再出其不意，予以雷霆一擊？”

賈诩頓了頓，扇子輕搖，繼續道：

“這連聲不止，咳得如此辛苦，更是暗合兵法玄機。此乃示意敵軍此番攻勢雖猛，卻如強弩之末，必有‘卡喉之痛’，難以持久。我軍不宜急于求成，當徐徐圖之，後發制人啊！”

曹操原本因斥候來報而緊鎖的眉頭，在賈诩這番“高論”之後，竟是瞬間舒展開來，臉上甚至露出了些許笑意：

“文和所言，甚合我心！林軍師果然高瞻遠矚，連咳嗽都帶着深意！”

林風好不容易止住了咳，隻覺得嘴巴裡幹得能冒煙，嗓子眼又幹又癢，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聲音含糊不清：

“渴……渴死我了……這鬼天氣，又幹又燥的，得趕緊……趕緊挖幾口井，弄點水喝，不然人沒被打死，先給渴傻了……”

他這話純粹是生理反應下的抱怨，壓根沒過腦子。

哪知曹操聽到這句含糊不清的“挖井找水”，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那雙深邃的眸子裡瞬間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霍”地一下從帥案後站起身，在不大的帳篷裡來回踱步，腳步聲都透着一股壓抑不住的激動。

“挖井？找水？”曹操猛地停住腳步，聲音陡然拔高，帶着一絲難以置信的狂喜，“哈哈哈哈！妙！妙啊！林軍師真乃神人也！吾得林風，如高祖得張良，光武得鄧禹啊！”

帳内衆将，包括剛才還在“解讀”的賈诩，都齊刷刷地愣住了，一臉懵逼地看着自家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