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童将錢送了回去,闆着臉道:“确實有,但客人不用這樣,讓師傅知道我要挨罵的。”
滿夏悻悻把銅闆收回荷包裡,有些不好意思。
劉大山把牛車牽在醫館門口的樹前,打上一個難解的結,陪着滿倉慢慢走過來。
“小童子莫要生氣,我阿兄的腿落下了毛病,我也是心急呐。”
長相貌美的小哥兒沖着你笑,還對着你說軟話,藥童感覺自己的心撲騰撲騰直跳,太陽底下迎客的臉更紅了,“沒事,袁大夫就在左手邊第一間屋子裡面,不過你們要等一會兒。”
“好的,謝謝啦。”滿夏一行人進去,藥童想開口勸他們去找師傅,心說師傅的醫術也不差的,但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開口,人家一家就是沖着府城大夫來的,自己還說什麼。
袁大夫門口果然有不少人在等,想來這個大夫還是很有名氣的。門口就擺着兩張小椅子,他們健全的人站着無所謂,滿夏拉着滿倉的袖子,問他要不要找個地方坐。
滿倉笑着搖了搖頭,他有拐杖可以借力,站上片刻還能堅持。
一家人就這樣在門外站着等,滿夏四處瞅了瞅,發現自己等的這個袁大夫看病速度還是很快的,約一盞茶的工夫就有人拿着抓藥的單子從屋裡出來。
很快,就排到了劉大山一家。
袁大夫是位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不怎麼愛笑,進門頭也不擡,隻問:“看什麼病?”
滿倉拄拐向前一步,說:“我的腿曾被重物砸碎,如今隻剩下這半條腿。”
大夫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等到滿倉坐下來後,他開口:“伸手。”
大夫在把脈,劉大山一家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誤事。
把了脈,大夫沒有說話,隻讓滿倉撩起褲腿給他看,又讓滿倉站起來走了幾步。
等這些都做完後,袁大夫提筆在紙上寫了十幾種藥材,遞給劉大山。
“你兒子的腿一定要堅持抓藥治,不然另半條腿也未必能保住,最好還抓點藥跑藥浴。”
劉大山接過藥單連連點頭,又問藥浴方子能否也一起開了。
滿倉有些着急,緊緊握住拐杖,追問道:“大夫,我以前也瞧過幾個大夫,他們都說對我日後沒什麼大影響,如今這是又惡化了嗎?”
難道是近些日子從西北趕回懷安縣,路上着急傷了腿,耽誤了恢複?
劉大山幾人也是焦急得很。
袁大夫卻不欲多說,又寫了一張單子,便擺手讓人出去抓藥:“我若看不好,這縣城無人能看你的腿。”
又有新的患者從門外進來,劉大山一家隻好出房間去外面找藥童抓藥。
還是剛才那位引客的藥童,其他童子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前面隻剩他一個小小的人,忙得左手抓右手,劉大山将藥單子遞過去:“勞煩抓藥。”
藥童接過藥方,看過幾眼便皺起眉頭,猶豫道:“藥有些貴。”
“多貴?”劉大山随口問了句,“貴也是要吃的,人病了總是要治。”
藥童沒急着去抓藥,掐手算了價格,回劉大山:“客人這一劑湯藥便要一錢銀子,袁大夫開的方子是一日一劑……”
“啊!”蘭知驚呼出聲,“每月三兩……”
這也太貴了,這如何治得起。
滿倉當即便将方子拿了回來,對着劉大山道:“我不治了,我以前看的大夫說我無事的。”
蘭知面色遲疑:“可那些都是鄉野……”
“客人,将藥方遞給我看看。”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從藥櫃後走出來,藥童喊了他一聲師傅,老者摸着胡須自我介紹姓李,也是回春堂的大夫。
他這麼一說,劉大山想起來了,這位老大夫在懷安縣回春堂坐館三十多年,為人厚道,大家多少有所耳聞。他将方子從兒子手中抽出來,遞給老大夫。
“麻煩您看看。”
老大夫仔細看過以後,将其中一張方子揉成團,隻點另一張方子。
“這張還算有些水平,另一張就不必了。”他笑着對滿倉說,“大小夥子沒必要這麼補,不過你這腿陰雨天還是會難受的,建議抓點藥回去泡泡。”
“這份不貴,一桶水也才三十文,也不用天天泡,你若是感覺腿不舒服,泡上兩次便可纾解,天天用反而有依賴之意,對你身體不利。”
這下子劉大山一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兩份藥方隻有便宜的用來泡腿的藥是對症的,那貴的,反而是醫館獲利的大頭。
劉大山一家,特别是滿倉,感到心中輕松許多,對說真話的老大夫萬分感激,接過藥童包好的藥,付了錢便告辭離開。
目送一家四口離開,李老大夫對着袁大夫的方向冷哼一聲,這人雖不是那種無能的庸醫,但這德行實在是不敢恭維。有醫術但無醫德,日後還不知會闖下怎樣的滔天大禍。
劉家人上了牛車,走遠了,這才談起剛才的事,蘭知低聲罵道:“這種庸醫真是沒良心,竟然白開三兩銀子的藥給我們,這不是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