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劉大山回了家,家裡幾人都等着結果,劉大山水都來不及喝一口,便被拉進堂屋坐下,蘭知将院門掩上,誰來屋内的人都能看到。
劉大山一五一十将他與劉繼宗的對話說出來,又說近期會找陳明遠商議,到時便将事情分辨清楚,絕不會任由流言發展。
蘭知冷哼道:“還算他有點良心,沒有徹底被利益糊了心。”
夫夫兩人顧及滿夏在場,草草結束了話題。
滿夏被趕回到自己房内閉門休息,他靠在椅子上面,出神地望向窗台上養着的野花。
事情總算有了進展,但他此時的心情并不怎麼痛快。近來他便隐隐覺得奇怪,直至流言愈演愈烈,他的心也越來越慌。
想他劉滿夏,平日裡最是要強,原本滿心歡喜未來夫君會讓他大大的風光一場,不想卻落成了現在這不上不下的局面,連累全家都成了笑話。
陳明遠沒在宴席上提及婚事,陳氏族人在村裡又暗戳戳散布他劉滿夏恨嫁的風聲,陳母也總是推脫學業為重,科考為大,将他和陳明遠隔了開。
偏偏這門婚事又是劉氏族長在陳秀才宴席上親口所提,旁人不清楚這娃娃親的内情,隻看現在這形勢,他劉家是徹徹底底的不占理。
滿夏隻覺自己心裡堵着慌,沒有撕心裂肺的疼痛,也沒有揮拳便打的憤怒。
這世上人人都愛功名利祿。
他劉氏一族貪圖陳明遠這個哥婿未來的功名成就不假,但陳明遠按約履行婚事的心怕也不真。
事情變成今天這樣,滿夏真得很難笑得出來。
旁的都不要緊。
隻是少年慕艾,年幼的小哥兒早已芳心暗動。
正當他出神的時候,突然臉上兩行熱淚留下。
房門發出兩聲扣響,滿夏驚醒,趕緊提着袖子胡亂擦了眼睛,起身挪去門邊開了門。
“阿爹,怎麼了?”
用餘光瞟過,是蘭知站在門外,滿夏潛意識地低下頭,不願讓人看到他通紅的眼睛,生怕有人追問他發生了什麼。
蘭知站在門外,語氣輕柔:“明日你爹他們進城買牛,你幫我把繡好的帕子送去布莊,好嗎?”
滿夏微微點了點頭,勉強回道:“好呀。”
蘭知遞給他一塊碎銀,笑着說:“春天要到了,順便給自己買身好看的衣裳,不要給阿姆省錢,小哥兒就應該穿得漂亮。”
滿夏聞言擡頭看向他阿爹,再忍不住心裡的情緒,撲到蘭知的懷裡,悶悶道:“阿爹,其實我有點不開心。”
蘭知抱着他,也不問他發生了什麼,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阿爹明白夏夏的意思。”
擁抱使兩人的體溫互相交換,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有微風聽見了那微弱的啜泣聲。
——
翌日,滿夏起來收拾了下,緊接着用過早食,出發時天已大亮。
今日本就是為了去買牛,并沒有租用牛車,幾人趕到村口去坐攬客進城的車,那些都是家裡有牲口的人家為了賺點零花錢而做的活計,一輛車上擠擠能裝七八個人。
滿倉的腿不方便,走得慢,幾人到時,村道上已經站了好多村民,又因為不是趕集日,車也不多。
“夏哥兒,你們也到縣城啊?”
“嗯,去縣城的布莊交貨。”
大家想到蘭知的好繡法,聽聞一張帕子能在布莊換七八文錢,三張帕子就能換一斤肉。不過這次沒人酸了,都笑呵呵說道:“你阿爹手藝好,繡出來的東西可值錢嘞,能補貼不少家用。”
“是呀,咱們千方百計想着去哪裡弄錢,人家就在家裡把錢賺了。”
“你哥哥的身體可得好好養養,回家來了,就是一件幸事了。”
“唉,我娘家村裡的堂侄兒去西北走商一年多沒回來,一得到消息就是那娃兒的死訊,可憐我那哥嫂,眼睛都快哭瞎了。”
“大山,你就聽兄弟的,咱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啊,活着最重要,隻要活着總有辦法。”
衆人七嘴八舌聊開了,滿倉幾人聽大家的話心裡漲熱,不過面上不顯太多,隻是笑笑點頭。不過倒是透露了,他們這次去鎮上還要買牛。
牛可是寶貝疙瘩,這裡拉車的都是驢子,村裡有牛的人家隻有幾戶,農忙時借都借不過來,花錢租用都要看情面。
滿倉面露愧疚:“家中都是為了我,如今我出行不便,田裡也幫不了忙,還要帶累家裡人照顧我。我就尋思着用這些年在軍中攢下的銀兩買頭牛,日後耕地拉貨都方便。”
原來如此,就說劉大山養着一個殘疾兒子,怎麼還有錢去買牛,是滿倉的錢就能說得通了。
“剛好,人差不多齊了,我們能走了。”
車夫吆喝一聲。
大家皆都應了,滿夏繞到闆車後面爬了上去,他這車坐的大多是女人哥兒,他爹和他哥繞去了另一輛車,分開做,這樣坐車的人都自在。
滿夏上車以後找了個角落坐着,裹緊身上的衣服,随後準備開始閉眼補覺,他昨晚上沒怎麼睡,今日精神不太好。卻并不想讓人為他擔心,裝好阿爹要交給布莊的貨,随家裡人去城裡轉轉。
他知道他阿爹的心思,估摸着是怕他窩在家裡,心中煩悶,茶飯不思,這才趕他出來逛逛,買買東西散散心。
便是再懶得動彈,他也不想辜負阿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