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裡裝着水,燒熱後又放涼,此刻正好入口,滿夏招呼田裡的劉大山:“爹,你先歇會兒,上來喝口水。”
劉大山直起身子,用衣擺抹了把汗,掃了一眼還未割下的麥,長吐一口氣,丢下鐮刀往田埂上走,一口涼水下肚,将渾身的暑熱散去大半。
“怎麼不在家裡多歇會兒?”
“天都不熱了,家裡也沒什麼活。”蘭知掏出帕子給劉大山擦汗,滿夏跳進田裡拿鐮刀割麥子。
太陽慢慢往西邊跑,三人又幹了一個多時辰,劉大山在田裡喊道:“今天先不收了,我去家裡把牛車趕來,把麥子捆好運回去。”
“好,把裝水的陶罐也帶回去,省得等會兒不小心打了。”
“嗯。”劉大山應了,拿起陶罐往家中走去。
村裡人大多都在田裡,此時家家戶戶都靜得很,院門沒關,劉大山直接走了進去,拿着罐子先去竈屋。
一進門,就和許斯年撞了個正着。
許斯年擡頭就看到劉大山進來,滿臉尴尬,握着擀面杖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裡擺,隻好硬着頭皮打招呼。
“大山叔,你回來了?”
“嗯。”劉大山盯着他,心中奇怪,難道他回自己家還要挑時間?誰讓許小子來做飯的?
許斯年被劉大山瞧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尴尬道:“我看大家都忙,就來包點馄饨,晚上直接用骨頭湯下着吃就行。”
“骨頭湯?”這小子中午也在?
許斯年裝作沒聽見,自顧自道:“我包的是绉紗馄饨,皮薄得如紙似紗,非常鮮,您嘗了就知道。”
劉大山沒說話,将手中罐子放了下來。許斯年突然腦子一抽,補了一句:“晚飯我不在這吃。”
說完,許斯年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好端端提這個做什麼,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老老實實把馄饨做好,偷偷摸摸出去就行了。
田裡還有麥子等着,劉大山不欲多談,點了點頭就出門趕牛車,在院子裡看到了滿倉,突然說道:“晚飯給屋裡那個多留點,讓他回去吃。”
滿倉還沒反應過來,劉大山就趕着牛車走了。
捆麥子費力氣,搬麥子就更費力氣了,蘭知雖然能割麥子,但這力氣活他是真做不了,隻好跟在後面打打下手。
劉大山随他去,滿夏說不清多少次被阿爹攔住路,實在忍無可忍,好心勸道:“阿爹,你在旁邊歇一會兒,這點我和爹馬上就搞好了。”
蘭知隻好又下地割麥,滿夏和劉大山加快了速度,把麥子捆往車上堆得整整齊齊,又用繩子牢牢捆住,劉大山試了試,結實得很。
來回三趟,家裡的麥子運完了。劉大山讓蘭知先回去,他和滿夏到劉大樹家田裡幫忙。
路上,滿夏問他爹:“哥做的面條真好吃,聽說西北那邊的人都吃面。爹,你回去看到晚上吃什麼嗎?”
劉大山覺得中午的面說不定也是他做的,正想着,就聽到滿夏問他晚上吃什麼,他随口答道:“吃……紙皮混沌。”
“紙皮?馄饨?”滿夏一臉驚奇,好奇地盯着他爹看,這紙皮怎麼做馄饨吃?
劉大山想了想,好像許小子是這個說法,于是朝着滿夏點頭,說:“回去嘗了就知道。”
紙皮馄饨,滿夏被勾起了好奇心,接下來幹活都有勁了。劉大樹停下歇口氣,就看到滿夏輕松将兩捆麥子甩上了闆車,連連咋舌,對劉大山道:“夏哥兒,了不起!”
一直忙到天黑,劉大山才拉着空闆車,載着滿夏回家。一回到家,滿夏就拎着水到房裡洗,一天下來,渾身汗津津的,黏糊糊的不舒服。
不但人要洗,牛也要沖點水涼快涼快,水幹得差不多後,将牛牽進牛棚,又往裡面添草料。見牛吃得頭也不擡,顯然是很滿意,蘭知這才回屋。
中午剩下的骨湯已經重新燒熱了,馄饨包了很多,野菜餡的,裡面也有一點肉沫,混個油香,滿夏捏着生馄饨左瞧右瞧,這也不是紙皮,怎麼就叫紙皮馄饨?
馄饨下了鍋,熱水滾了幾滾,果真皮薄餡大,煮好了還帶着花樣子,十分好看。
麥收勞累,最需進補。但照着這個吃法,饒是蘭知都覺得有些過了,從前幾年也不過是多加幾口白米精米。但一想買肉買菜的錢也沒添多少,隻是油鹽過得比以前快了。每人碗裡先放二十多個,不夠鍋裡還有,要吃自己盛。
夜深了,忙了一天的小河村恢複了甯靜,除了陳小毛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