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碟放在盆裡用溫水泡,再用絲瓜瓤反複擦洗過幾遍,堆到手邊等着換水再清洗。滿夏站起來,幾步走到井邊,提起一桶清水。
許斯年笑着接過水桶,口中道:“謝謝夏哥兒。”說完便用清水将碗筷沖洗幹淨,再倒扣在木架子上瀝水。
滿夏看他要去提髒水,搶先一步提着水桶道:“有點重,你歇着吧,我拿去後院倒了。”
“沒事,我自己來。”許斯年繞開他的手,握住水桶提手,臉上雖然笑着,但心裡卻氣惱得很,誰會喜歡水桶都提不起來的男人。
許斯年态度堅決,滿夏眨巴着眼睛,不明白這事兒有什麼好搶的,就在這時,蘭知從屋子裡探出頭來,喊道:“夏夏,過來幫我牽線頭。”
滿夏有些猶豫看着,許斯年趁機道:“你快去蘭阿叔那兒,這點水我來倒。”
屋内的蘭知再催,屋外的許斯年也好像不想讓他插手,滿夏腦子懵懵的,松開手道:“好吧,小心點,别閃了腰。”
“好,你先去吧。”一桶水能有多重,許斯年提着提着走到後院,分幾次潑到菜地裡,心道這些日子的鍛煉還是很有效果的,這點事情做完,自己臉不紅心不跳。
轉回前院,擡眼就撞見了劉大山,壯得跟座小山似的,肩上扛着鋤頭,堵在路口盯着他看。
許斯年咧嘴一笑,打招呼道:“大山叔,出去呀?”
劉大山沒吭聲,隻拿那一雙銅鈴似的眼睛從頭到腳将他刮了一遍,仿佛要用眼睛在他身上犁出二裡地來。
許斯年心裡直打鼓,後脊背有些發涼:近來老兩口對他态度怪得很,這是終于忍不住,要把自己趕出家門了?
他暗罵自己:許斯年呀許斯年,你可真像那不安好心的登徒子,活該不受人待見。
“明天去城裡,你也跟着。”劉大山終于開口,語氣硬邦邦的。
許斯年喉嚨滾了滾,也沒問幹什麼,趕緊點頭應下了,若是真要趕走他,他也不怕。想要娶夏哥兒,這點事情算什麼,到了城裡他總有法子能讓人回心轉意。
等第二天,他清早趕去劉家,看到滿夏也坐在牛車上和他打招呼,立馬推翻了昨天的猜想,應該不是要趕他,趕他總不會當着夏哥兒面。
要問許斯年為什麼有這個底氣,大概是出于對夏哥兒的一種單方面信任。夏哥兒,才不會想着趕他走嘞!
劉家添置了牛車後,進城就方便了很多,再不必專程等候集市的日子,車上坐着也寬敞,滿夏在車上伸了個懶腰,隻覺渾身舒坦。
牛車行進間,不時有相□□人和夫郎打招呼,蘭知和滿夏都含笑應和。牛車越行越遠,村民們望着那頭健壯的牲口,眼中滿是豔羨,這頭牛在劉家收麥子時出了大力氣。
陳小虎陰着臉,遠遠站在路邊,死死地盯着劉家人的方向,眼裡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握緊拳頭,一言不發,不就一輛破牛車,有什麼可顯擺的?
家裡近半的麥子都泡在了地裡,收上來的那點糧食交完稅後,填飽家裡這幾張嘴都難。
爹和大哥隻知道躺在床上唉聲歎氣,半點力氣都不肯出,臉皮厚得跟死魚一樣。
現在家裡的活全壓在他跟二哥身上,地裡泡了水的麥子還得收拾,收下來能不能吃另說,否則連種水稻的地都騰不出來。
當然最可恨的還是大伯,明明都是一家人,他卻隻顧自家吃喝,他們一家都這般倒黴了,都不會上前搭把手,隻知道巴結陳明遠那個書呆子。
呸!都是一群裝模作樣的東西,看着就叫人惡心!狗屁!陳明遠算什麼東西?
陳小虎越想越窩火,他兩個哥哥好歹都娶了媳婦,日子就算再慘也慘不到哪裡去。但他不一樣,他是光棍一個,今年的收成這般慘,誰家姑娘還願意嫁給他?
他腦中想了很多,直至看不見劉家的牛車都還在想這些事情,最後,竟真讓他搜刮出了一個歹毒的主意。
劉家一行人交了入城錢,便直奔碼頭旁邊的一家魚面攤,這家的魚面湯頭鮮濃,面條筋道,不少的食客天不亮就往這趕,就為了嘗一口這熱食。
到了面攤前,不大的鋪面裡擠滿了人,有蹲在地上吸溜面條的腳夫,也有坐在店裡細細品味的老饕,還有不少人買着帶回去做早食的。
男人們留下來随時占座,蘭知和滿夏要去旁邊的碼頭集市逛一逛。
和吉祥街那邊幾個鄉鎮村民組成的鄉野集市不同,碼頭這邊處處都透着新鮮勁,剛卸船的貨物堆在集市上,很多都是從外地運進來的新鮮玩意,偶爾還能看到海外番邦的東西。
滿夏護着阿爹在人群中穿行,不時被新鮮玩意兒吸引,五彩的琉璃珠在晨光下熠熠生輝,隻可惜囊中羞澀,隻好任由他人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