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油紙包上蓋着個小小的印章,滿夏識得這個标志,這家的糕點賣得很貴,他心裡高興,但還是道:“買這麼貴做什麼,随便買點就行。”
買還是要買的,許斯年聽懂了滿夏的話外之音,笑着解開繩子,取了一塊綠豆糕出來:“嘗下,合不合口?”
滿夏接過輕輕一抿,那綿密的糕體便在唇齒間化開,甜意順着舌尖漫開,他的眼睛為之一亮。
“好吃,你也嘗嘗!”
許斯年瞧着遞到自己嘴邊的半塊綠豆糕,不帶猶豫用嘴去銜剩下的半塊糕,貴有貴的道理,這家鋪子的糕點确實不俗,細膩清涼,入口即化。
溫熱的唇在指尖掃過,滿夏猛地縮回手,圓眼睛左瞧右看,又慌裡慌張抓了兩塊糕點,全塞到嘴巴裡,鼓着腮幫子頻頻點頭:“好吃……唔,真好吃!”
“喜歡就好,拿着回房裡吃。”許斯年不覺得自己剛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神色自然地将東西重新包好,“不要給别人,家裡我還另買了一份。”
滿夏拿着糕,許斯年說的話全成了隔水的模糊聲響,他一路小跑回房,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東西被擱在桌子上,他整個人撲倒松軟的被褥裡,将發燙的臉深深埋入枕頭裡,可那股雀躍怎麼也壓不下來,他忍不住踢了踢腿,又翻身在床上混亂滾了兩圈。
他怎麼這麼懂呀!指尖仿佛還留着那一瞬間的觸感,溫軟的,還帶着點濕意,想到這兒,他的嘴角控住不住上揚。
随後又猛地起身,不行!他這麼好,也應該是許斯年為他着迷才對,他在心裡小小責怪了下剛才落荒而逃的自己。
他打起精神,起身去竈房,結果到了便看到蘭知等人已經回了,正圍坐在小桌子上包粽子,當着爹和阿爹的面,滿夏隻好收起作弄回來的小心思,端正身子老實幹活。
在滿屋箬葉清香中,蘭知将泡得發亮的糯米舀進木盆,又往裡面拌了赤豆和棗泥,今年預備多包些“果粽子”。
劉大山包了幾個歪歪扭扭的,聽到屋子外面有動靜,當即放下了手裡破角漏米粒的粽子,一臉淡然說自己出去瞧瞧。
蘭知接過丈夫的傑作,嫌棄得不得了,拿着紅繩在破漏處多纏了兩道,末了打了個如意結,這樣五花大綁的粽子下鍋了也煮不散。
院子裡,滿倉拄着拐杖回來了,懷裡抱着竹籃子,瞧着沉甸甸的。籃子裡滿滿當當堆着腌着透亮的鹹鴨蛋,少說也有二三十個,個個圓滾滾的,都還裹着黃泥。
“大堂伯家今年新腌的鴨蛋,伯娘給我裝了這麼多,要我帶回來給大家嘗嘗。”
劉大山連忙他手中的竹籃,直接在蛋殼上輕輕一扣:“聽聽這聲兒,必然是熟透了。”
也不知爹是怎麼聽出來的?滿倉失笑,自己剛才在族長家嘗了一個,腌好的鴨蛋用筷子尖一戳,那紅油就直往外冒,鹹而不澀,入口正好。
他道:“爹,方才大堂伯特意交代,今晚用過晚飯後,參與制扇的都要去祠堂對賬分錢。”
劉大山頭也不擡,低頭清洗鴨蛋黃泥:“你們幾個去就成,我近來都撲在田裡,也沒幫着做扇子,就不去了。”
“爹這話說的。”滿倉忽然笑了,提醒道,“可阿爹他們是做扇子的主心骨,晚上必然是要去的。”
“也是……外面黑燈瞎火的。”劉大山動作一頓,改口道,“你們幾個走這路也不太方便,我還是陪着你們走一趟吧。”
說着,便将清洗好的幾個鴨蛋拿到廚房裡,其他仍舊裹着黃泥繼續放籃子裡存着,鹹鴨蛋一般用來佐粥吃,一餐用不了那麼許多,所吃随用才好。
劉大山用刀将鴨蛋切了幾瓣,大家都分了一瓣嘗了,味道确實不錯,許斯年邊吃邊想着正好可以做一道紅苋菜鹹鴨蛋湯。
一家人在廚房裡忙活着,塞火的、切菜的、煮飯的,時不時聊幾個有趣的話題,弄得一屋子歡笑聲,蘭知站在竈台邊擦手,望着這滿屋子的煙火氣,忽然心頭一熱,今年的端午隻是多了兩張嘴吃飯,但比往年熱鬧了何止一倍。
到了飯時,各色碗碟滿滿當當堆了一桌子。雖然近日忙于做活,沒多少時間準備節上要用的東西,但劉家人還是盡量配全了。有些來不及做的,都花了銅闆買了回來。
許斯年站起身子給桌上人倒酒,先飲一杯雄黃酒,祈求來年無病無災,後面就随意了,菖蒲酒跟對大家的口味。
幾杯酒下肚,劉大山喝得興起,突然開口道:“小許,我和夏夏阿爹商量過了,等過了端午,就先去官府為你改身籍,再去瞧個好日子,把你們倆親事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