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不甘擡頭看向裴聿時,看到的依舊是言笑淡淡的他,她硬生生扯出了一個笑,好似抓住了什麼。
“隻當小妹?那你為何親自做花燈送予我?”
裴聿清眼底快速閃過一絲震驚,可他反應極快,瞬間便掩飾了下去。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面上卻依舊鎮定自若。
“花燈隻是猜謎團送的,送予你隻是碰巧。”
裴聿清說得一本正經,讓人挑不出絲毫破綻。可宋錦不肯相信,她不信雲書柔會騙她,不信猜謎團會送出如此做工精良的花燈,更不信送花燈給自己隻是一個巧合。
“那花燈當真隻是猜謎團送的?”
宋錦直直地盯着他,語氣雖是詢問,更多的卻是試探。好似隻要他說半句是,那麼她就不在追問,亦不在提半句此話。
裴聿清被她盯得有些心慌,想要别開視線,卻發現宋錦緊緊盯着他,絲毫不給他逃避的機會。
他指尖微微泛白,薄唇輕啟,艱難地吐出兩個字。
“當真。”
僅僅兩個字,卻像一把利刃,直直刺進宋錦的心。她的眼神瞬間落寞下去,鼻尖處傳來一陣酸痛,眼眶也不自覺地濕潤起來。
察覺到自己的失态,宋錦急忙轉過身,不想讓裴聿清看到自己掉下的眼淚。
就在宋錦轉身的瞬間,裴聿清的心猛地一揪,差點不受控制地伸手去拂她的肩,好在最後一刻,他克制住了自己。
天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路上的行人越來越少。
暗影之中,兩人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倒映在地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對新婚夫婦鬧了矛盾,妻子生着悶氣,而丈夫正滿心糾結,不知如何哄她。
宋錦不知自己是何時回到侯府的,隻記得當時半空中已然升起了玄月。那時裴聿清的影子越發明顯,她慢他就慢,她快他就快。
夜色深沉,寂靜地松庭居中隻潺潺流過的水聲,裴聿清視線清明不知在看何處,半晌寂靜的夜晚猛然響起了咳嗽聲。
前一秒還好端端的裴聿清,此刻手爆青筋猛烈地咳嗽起來,暨明見狀,連忙想要上前拍撫,卻見裴聿清擡手示意他無需靠近。
借着微弱的光線,暨明驚恐地瞧見裴聿清咳出了鮮血,心中大驚,下意識地叫嚷着要去叫府醫,卻被裴聿清出聲制止。
“我無礙,無需大動幹戈。”
手有些顫的用帕子擦去嘴角血液,裴聿清的神情,好似已然知曉自己咳血的原因。
這不由讓暨明又想起一個多月前,裴聿清也曾莫名咳血,那時他也是這般,說自己無礙。
眼睑低垂,裴聿清凝視着手帕上的一抹鮮紅,重重吐出一口濁氣。
宋錦今日的醉話,像一把銳利的刀,劃開了他心底最深處的傷口,讓他又想起上一世,因為自己的強娶,宋錦最終抑郁而終的悲慘結局。
所以,他不敢賭,不敢賭宋錦對他的這番心意,哪怕有一絲是真的。
他更怕自己會因此控制不住自己深處一直掩藏的情誼。
夜是靜然的,玄月高高挂在天邊,灑下清冷的光輝。在這寂靜的夜裡,有兩個人,同樣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因着夜中失眠,宋錦醒來時已經快到午時。
冰綠進屋時,正要叫宋錦洗漱,就見宋錦眼睛紅紅地還有些腫,像是被誰欺負了似的。
她不由驚呼,“姑娘,你眼睛怎麼了?”
宋錦微微擡眼,隻覺得眼睛幹澀得厲害,回想起昨夜眼淚不争氣的落下,她抿了抿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
“去取些冰塊來。”
敷了一會兒冰塊,宋錦的眼睛好受了些,腫脹也沒那麼明顯了。
冰綠在一旁猶豫再三,她總覺得自從昨天出去回來後,宋錦就一直悶悶不樂,話也少了許多。
就在她糾結着要不要開口詢問時,宋錦突然叫了她一聲。
“冰綠。”
冰綠連忙放下手中的茶盞,看向宋錦。
宋錦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
“你想不想去江南生活?”
冰綠一愣,不明白宋錦為何突然這麼問。但她想也沒想,便由衷說道,
“姑娘若想,我便想,姑娘若不想,我便不想。”
“反正姑娘去哪,我就去哪。”
宋錦淺淺點了點頭,她和冰綠一同長大,感情深厚,這一問,确實有些多餘了。
她斂下眼睑,眼睫輕輕顫動,輕輕吐出一口氣。這麼一來她好像真的沒什麼理由再繼續待在侯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