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極為認真地處理着傷口,動作輕柔且專注,以至于裴聿清投向她的眼神,她卻渾然不覺。
血漬被擦淨大半,被銀簪劃傷的傷口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
傷口不算深,卻有些長,或許是因為沒有及時處理,皮肉間微微翻開,看着有些觸目驚心。
擦淨傷口後,宋錦才在腰間取出方才從掌櫃那兒拿來的藥,輕抖灑了上去。
藥粉準确無誤的撒在了傷口處,宋錦怕這藥會讓傷口痛,擡頭看了眼裴聿清。
隻是沒想到剛一擡頭就對上裴聿清那酌酌地視線,不過一秒,裴聿清便猛然扭開視線。
宋錦瞬間露出疑惑地面容看着他,不知他為何這般。
裴聿清眼尾看到宋錦在瞧着自己,被她這麼一看,頓時覺得有些不自在,泛起一抹心虛,耳根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微微泛起紅暈。
灑好藥粉,宋錦用砂帶将他手牽繞起來,最終打了個結,這才将他的手放回去。
手被宋錦放回膝前,裴聿清還有些僵硬,身子一動不動,對于宋錦視線有些躲閃。
見着裴聿清避着自己怪怪地目光,宋錦也未再多言,隻是囑咐了句。
“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
話落便起身走出了房門,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門被關上好半許,裴聿清這才才緩緩起身查看。隻是意料之中的早已沒了宋錦的身影,輕然吐出一口濁氣,裴聿清漠然回到原處。
靜谧中,他靜靜地看着纏着砂帶的手,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宋錦小心翼翼為他處理傷口的模樣。
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的心神始終無法平靜下來,一顆心就像被春風拂過的湖面,泛起層層漣漪。
烏鴉拂過樹梢,夜中一片甯靜。
翌日,太陽剛露了個頭,宋錦同冰綠收拾了一會,便打算繼續趕路。走出廂房時,宋錦下意識地将視線投向了西廂房處,隻見那門依舊緊閉,沒有一絲動靜。
不知他走了沒有?宋錦心裡暗自想着。
這時,冰綠的催促聲适時響起,宋錦這才收回視線,邁着小步下了樓。
中途間隙時冰綠找了處棚地,打算喝點茶水在趕路。
做到茶棚中,宋錦陷入思緒,從出發時,她就一直心神不甯,視線總是不自覺地留意着後方,可始終都未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
難不成真隻是處理公務?宋錦低了低眼睑,心中不免隐隐有些失落。
突然,她被冰綠的聲響打亂了思緒。
“那不是大公子嗎?”冰綠驚訝出聲,聲音中帶着一絲不可置信。
宋錦順勢看去,隻見攤販大爺正大聲嚷嚷着:“我瞧你好久了,一直鬼鬼祟祟地看什麼?到底買不買茶?”
裴聿清面色尴尬,頂着宋錦的視線,他趕忙拿出一錠銀子,聲音幾乎是從從牙縫擠出來的。
“買。”
大爺一看到銀子,态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臉上堆滿了笑容,熱情地邀着裴聿清入座,然後趕忙去添壺茶。
坐下後,裴聿清如坐針氈,渾身不自在。他始終感覺宋錦在看着自己,這種感覺讓他愈發緊張,指尖不自覺地敲打起桌轅。
他也沒猜錯,宋錦确實在看他,而且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他的身後。
宋錦身着一身鵝黃色羅裙,裙擺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擺動,映入裴聿清眼簾。
看着裴聿清低着頭不敢看自己的模樣,像是印證了心中某種猜測,她嘴角有些止不住上揚。
視線緊緊盯着有些局促不安的裴聿清,宋錦聲音罕見的帶着些許戲谑,漫不經心的開口。
“大公子,不會是要去江南處理公務吧?”
被看出心思的裴聿清嘴角不禁抽了抽,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他硬着頭皮緩緩擡頭,看向站在他面前如同狡黠的小狐狸般得意的宋錦。
他盡力克制住自己眼底的心虛面上也裝的淡定自如,不讓宋錦看出一絲端倪。
“出來時母親交代過,不放心你一人前往江南,若途中遇上,便讓我送你前往。”
裴聿清神情正色,一點也看不出是扯了慌的樣子。
見裴聿清說得狂然,臉色沒有半點心虛地模樣,宋錦嘴角的笑意有些凝固,随之判斷也有些似信非信。
隻是語氣明顯淡了下來,“原來……是姨母所托。”
裴聿清清晰感覺到宋錦的變化,隻是他不知道宋錦為何會如此,于她而言,自己離她越遠,她不是越心安嗎?
茶水喝盡,宋錦沒有理會裴聿清自行上了馬車,隻是沒一會馬車後面就傳來一陣聲響。
宋錦沒有去理會,馬車繼續朝着南邊前行。
過了一會冰綠瞧着馬車後一直跟着的馬匹,不禁看向宋錦疑惑出聲。
“大公子,為何一直跟在我們後面?難不成他也要去江南?”
宋錦眉眼微微低垂,順勢看了眼坐于馬匹上騎馬的裴聿清,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
“大公子恰好到此處理公務,姨母便托他送我們一程。”
冰綠點了點頭,隻是很快便脫口而出。
“可大公子不是一向公務繁忙嗎?”
“怎會……”
後面的話冰綠識趣地未問出口,隻是抿了抿唇,在心裡默認裴聿清隻是因為江氏所托才如此。
冰綠無意的話在宋錦心底稍稍觸動了一下,她不禁撩開車簾,看向馬背上身姿挺拔的裴聿清。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心中不禁疑惑,是啊,他一向公務繁忙,真會為了江氏的一句所托,就陪她走上這麼些天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