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調戲别人的話,江郁白卻先行紅了臉,嗓子根發緊,他幹噎幾下口水,才發覺,已經好久沒喝水了。
江郁白将門打開個縫,貓腰探身,耳朵緊貼牆壁,在确定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後,才蹑手蹑腳的往樓下走。
走到一半,江郁白突然直起身,他在自己家,為何要如此鬼祟。
江郁白沒硬氣幾秒,就對上樓梯口的陸季懷。
江郁白身體本能的一顫,身側的手指在褲縫處摩挲,原本挺直的腰杆,不自覺的就彎下一些。
“有點渴,下來倒杯水。”江郁白也不知道為何自己要主動交代,反正面對那雙探查的眼,他本能的想要說些什麼。
江郁白的嗓音與江博琛的大相徑庭,陸季懷聽着江郁白軟軟的聲線,内心不免想要蹂躏一下眼前這隻小兔子,好似隻要他現在兇一點,便能看見一個不一樣的兔子:“怎麼,這麼怕我?”
“沒,沒有。”
大灰狼歎氣,生怕剛出窩的小兔子再次縮回去,隻得學着樣子将聲音放軟,循循善誘:“這是你家,我隻是個借住的,你可以随意一點,譬如,指使我去幫你倒水。”
“不用的,我,我自己可以。”江郁白從陸季懷身側快速閃過,逃也似的離開現場。
他飛速從冰箱裡抱出三瓶礦泉水,望着守在樓梯口的陸季懷,猶豫不前。
江郁白臉上雖然有些泛紅,但說話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陸季懷放下心,這麼大的孩子應該還不至于笨成那樣。
陸季懷平日沒有欺負人的習慣,相反,他更為心疼每一位患者,可江郁白那雙無辜的大眼睛和他一對上,他就有些控制不住。
陸季懷自我反省,最終歸結于他還未曾看見過炸毛的兔子。
但兔子膽怯,總愛縮回洞裡。
他觑向不遠處的兔子,不僅沒讓開位置,反而側身,有意無意的将整個樓梯口遮擋:“早睡早起身體好,明早六點,我帶你晨練。”
“我可能,起不來。”這倒不江郁白故意躲着,他是真起不來。
“醫生那天怎麼說的?還想讓他來一趟?”
兔子炸毛:“好。”
陸季懷滿意,将樓梯口讓開,觑見小兔子上樓時屁股一翹一翹,想起江博琛口中屬于兔子的禁地,道:“起不來我可以上樓叫你。”
“不用,我可以。”
*
五點五十,江郁白整裝待發。
他穿着灰色運動服,站在門口像個運動員似的讀秒。江郁白既不想陸季懷上來,又不想提早下去過多接觸,隻得用這種毫無意義的方式躲避。
默了一會兒,他又沖進洗手間再次洗臉。
冰涼的清水透人心脾,江郁白将臉紮進去,試圖将所有疲憊甩淨。
灰色的運動服上被濺上點點水印,如小白兔的心境,雜亂無章。
鬧鈴再次響起,江郁白擦幹身上的水,收斂着臉上的不情願。
樓下,陸季懷早就穿戴整齊站在門口等他。
江郁白一眼便看見陸季懷腳上那雙白色的跑步鞋,鞋帶在陸季懷的腳腕上纏繞後,松松的系在後面。
不舒服的異樣感再次從江郁白的心口漫上,這人笃定他會下來。
被看透的感覺令江郁白有些窒息,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才慢吞吞的往外挪。
“本想先放你适應一天,沒想到你竟真起來了。”陸季懷向裡一指,“記得帶瓶水。”
江郁白順着方向看去,冰箱側新羅着兩箱他平日習慣的水。
他小跑過去,取了一瓶,跟在陸季懷身後:他好像誤會了。
出了門,陸季懷沒有按電梯,反而走向消防通道:“先活動活動?”
“好。”六點多的電梯正是年輕人的高峰期,江郁白從不早上出門除了熬夜,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電梯。
他總能在電梯裡遇到要去上學的高中生,或是前去上班的打工人,有時遇到一家三口,或是善談的老人拉着他聊家常,更是恐怖的事情。
江郁白不喜歡待在狹小逼仄的環境,有種監禁的窒息感,他也不喜歡和陌生人共處在同一個密閉空間裡,這會讓他有種被視。奸的感覺。
他更讨厭有人盯着他,讨厭眼睛對眼睛的赤裸感。
消防通道很寬敞,清晨的陽光會順着窗戶映照進來,朦胧的空氣中陽光散射形成丁達爾效應。
陸季懷在前面走,江郁白保持着半層的差距,不遠不近的跟着,每一層未上鎖的消防門很有效的緩解了江郁白的無措。
從樓裡出去,微風拂面帶來清新的空氣,豁然開朗的空曠讓江郁白急促的心平靜許多。
陸季懷引着來到小區旁的人文公園,才放緩腳步。
裡面鍛煉的人不少,也有不少穿着涼爽的在繞圈跑步。
江郁白眼觀鼻,鼻觀心,一直垂着頭,直到視線被白色運動鞋占據,才堪堪收回腳,沒有撞上陸季懷。
陸季懷沒說什麼,遞給他一個黑色的寬彈力帶讓他拽着。
兩人心照不宣的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保持着微妙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