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江郁白在桌前端坐,時不時整整衣裝,小心的往樓下瞥。
十二點十分,服務員開始上菜,江郁白安撫自己,但側目的頻率暴露着他内心的焦躁。
十二點二十分鐘,江郁白已經将椅子移到欄杆邊,他一直點着屏幕,維持着亮度,生怕錯過江山如畫的消息。
上菜的服務人員已經從中式旗袍變成西式牛仔廚師服,菜品從酸甜口的中餐排到西式烤肉,江郁白還眼巴巴的望着外面。
他揪着衣角,食指和拇指摩挲着緩解内心繁雜的情緒。
腦中的思緒不受控制的開始亂想,會不會遇到搶劫的了?會不會出車禍了?會不會……
無數個可怕的想法從江郁白的腦中迸發,指尖不受控制的在實木椅上扣着,一陣陣鑽心的痛伴着電流直擊心髒。
“白先生,江先生說您先吃,他有點事,還需要晚些。”最後一道菜品上桌,女士俯身輕聲道。
一口氣終于喘上來,江郁白大口呼吸着,像從漆黑無光的深海裡探出頭,終于尋到了氧氣與光亮。
“好。”
窒息感略微緩解,江郁白點頭,卻依舊沒有離開位置,更沒有向餐桌看一眼。他的眼勾着樓下的院門,像生命的連接線,不能松懈。
“白先生,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您可以先吃,我們每一份的分量都不多,你先墊墊,等江先生過來,我們再重新上。”見江郁白固執,林雯再次勸道。
“好,謝謝。”嘴裡的話禮貌且客氣,但無論是身姿還是目光,江郁白都沒有一點配合的樣子。
林雯無奈,向周圍站着的服務人員招招手,一起下去了。
十二點五十五分,原本晴朗萬裡無雲的天一反常态,烏雲侵蝕着陽光,輕柔的風也變得猛烈,不遠處廣場上的鴿群也受到了驚吓,撲騰着翅膀躲避。
菜品上裝飾的薄荷葉被風卷起,飄落在江郁白的腳邊。
一石驚起千層浪,江郁白的心莫名揪起。
他愣在原地盯着那片飄零的落葉良久,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回身看菜,而後依舊遵循着規律點亮手機屏,然後等待熄滅,機械的将視線轉換,盯着不遠處毫無動作的門出神。
過了一會兒,又重複剛剛的動作。
引着江郁白進門的林雯躲在門後,她看着眼前的白先生從滿懷憧憬到現在的一驚一乍,于心不忍,走出來勸道:“起風了,可能要變天,我們移到屋裡吧。”
“再等等吧。”江郁白起身,微笑,“麻煩了。”
“好吧。”看着面前男孩子真摯的眼,林雯欲言又止,默默退出江郁白的視線。
視線外,江郁白強撐的身沒支撐住,晃了兩下,癱軟在椅子上。
老天終是沒堅持多久,黑沉沉的雲越聚越多,充盈的雨水承受不住大地的引力,淅淅瀝瀝落下。
服務人員小跑着上來,打開遮陽棚,将露台的範圍護住。
可狂風卷攜着雨水争先恐後的往裡鑽,江郁白坐得有些靠外,不一會兒,原本靓麗的小西裝沒了光彩,濕漉漉的貼在身上。
林雯招呼人取來大傘,支在江郁白身側,在不打擾的情況下,盡可能的将其籠罩在内。
她想往江郁白身前挪挪,好遮擋住迎面襲來的雨水,卻被江郁白禮貌阻止。
林雯低頭,往下看去,欄杆處幾朵燈直視得刺眼,看向院裡一片漆黑,她站在江郁白身後,緩了緩,順着江郁白的視線看過去。
那個方向,應該是院門。
林雯向後使了個眼色,讓人将院門口的燈打開。
一陣嘈雜過後,露台上又回歸原本的面貌,江郁白依舊在張望,桌上的菜依舊被冷落。
忽然變的天溫度驟降,冷冽的風呼嘯着,雨水也奮力的砸在全身濕透的江郁白身上。
可老天并不善解人意,雨不僅沒有停的架勢,反而越下越大,狂風驟起,直接掀翻江郁白身側的傘,可江郁白雙目出神,根本沒被影響到。
又或許,對于此刻的江郁白,這些已經不算什麼了。
林雯躲在門口一直關注着裡面的動靜,看見傘晃晃悠悠時,緊張得心都提起來了,生怕大風将傘柄帶着砸向江郁白。
好在風隻将傘帶了個轉,便飄忽忽的倒下去了。
傘柄落地,林雯才驚覺自己一手心的汗。
她望着淋濕的背影,終于忍不住了,剛剛的端莊也不複存在。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過去,發洩似的将傘一腳踢開。
林雯好看的柳葉眉蹙在一起,有些生氣:“他若一天不來,你就在這雨中一直淋着?”
“他答應我了,會來的。”江郁白堅持,而且,
江郁白再次點亮屏幕,他不來的話,會發消息告訴自己的。
“那你打個電話給他?”林雯引導着。
“不用,”江郁白搖頭,看天,“他若是在忙,會打擾他的;若是在開車,會分神的。”
風打了個轉,在空氣中發出驚人的響聲。
沒準他就在家裡無所事事的坐着呢?!
林雯恨鐵不成鋼,想要放棄卻又實在心疼,糾結一會兒後,她心一狠,一跺腳,道:“沒準,他就是在耍你,他根本就沒想來,不然怎麼會遲到這麼久還不告訴你一聲。”
“您剛剛不是和我說他會晚到嗎?”
江郁白側目看向林雯,清澈的眼睛中滿是簡單真誠,看得林雯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