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氣不氣,消氣消氣,不要和過去的自己一般見識。
我深吸一口氣,一手提着葉落白,一手摘下了臉上的金絲邊眼鏡,把鏡片在自己的黑色襯衫上蹭了蹭,重新戴上。
葉落白低垂着頭,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既然你不是故意的,”我問道,“那和我說說,你為什麼要對門口潑水?”
葉落白說:“我不知道。”
我看着他低垂的腦袋,靜默半晌,才松開了提着他的領子,他立刻後退一步,有些警惕地看着我。
我拿起一旁桌上的紙巾,擦了擦臉上剩餘的水珠。
擦完臉上的水,我對他說:“走吧,葉落白。”
葉落白仍然有些許的防備:“去哪?”
“帶你去吃飯。”
少年并不怎麼樂意:“非要出去吃嗎?”
現在的葉落白并不怎麼喜歡出門露面,但人一直窩在室内可并非好事。
我攤了攤手說:“我的診所裡沒有東西吃哦。”
十幾分鐘後,我帶着葉落白步行到了診所附近的一條商業街上。
天色已暗,但商業美食街上一片熱鬧,燈火通明。
葉落白跟在我身旁,見到面前熱鬧非凡的商業街,他臉色一沉,停下了腳步。
“跟着我别亂走,放心,我們不進去。”我說。
這個時候的葉落白,非常讨厭人多熱鬧的地方。
當然我也并不是帶他去美食街的,我要帶他去的地方,是路過步行街入口,轉彎側面一條小巷子裡的米線館。
這家米線館,從我出生開到我死去,幾十年了都沒有關閉。
剛走進小店裡,就有人熱情地迎了上來:“哎呀,來啦,兩位吃點什麼呀?”
我帶着葉落白挑了個靠邊的位置坐下,點了兩碗這家的招牌米線酸湯肥牛。
熱乎乎的米線端上來時,我拿了兩雙筷子,跟葉落白一人一雙。
葉落白看着湯汁金黃肥牛鮮嫩的米線,半天都沒有動筷子。
“怕我給你下毒嗎?”我夾起一塊肥牛,放進嘴裡,熟悉的味道立刻讓我這被熊孩子潑了一頭水的心情好了許多:“隻有你會捉弄我這個朋友,我可從來不會捉弄你。”
“捉弄?”葉落白歪了歪腦袋,重複了一遍。
我見他還是沒吃,拿起他面前的筷子夾了一筷子面條,問他:“要不要我喂你?”
聽到我的話,葉落白立刻抿緊唇,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我的判斷果然沒錯,我喜歡吃的東西,即使讓過去的葉落白提前吃上,葉落白也會喜歡。
眼見他把一碗米線都吃完了,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喊來老闆娘結賬。
出米線館時,外面意外地下起了小雨。
我拿起手機,正考慮要如何處置葉落白時,葉律成打來了電話:“時醫生,是我,今天公司裡臨時出了點狀況,恐怕不能回去接落白了。你看看能不能幫我給他打個車送回家,麻煩你了。”
我擡頭看了看似乎要越下越大的雨勢,擡手沖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是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他斯文又客氣地詢問道:“去花園别墅是嗎?”
我說:“是,打卡吧?”
“對,打卡計表。”司機說,“上車吧。”
我點點頭,拉開了後座車門,轉身對身後的葉落白說道:“上車吧。”
可葉落白站在原地沒有動。
我又說了一遍:“你爸爸有事沒辦法來接你,我給你打了輛車,你先上車吧。”
葉落白還是不肯挪動腳步半分。
連司機都忍不住探出頭來問:“這孩子怎麼了,是在鬧什麼别扭?”
我說:“沒事,應該是剛剛吃多了身體不舒服。”
又等了一會兒,後面的車輛已經開始不耐煩地摁起了喇叭。司機見葉落白還是杵在那兒不肯上車,終于有些不耐煩起來:
“不上車就算了吧,我說這位年輕人,要不你先把等時費給我付了,我還要接下一單呢?”
我看了看站在黑暗角落裡仍舊毫無反應的葉落白,隻好掏出了錢包:“不好意思,我給你付等時費,你走吧。”
司機走後,我走到葉落白面前,感受到高大的人影逼近,葉落白擡起了頭。
他的臉上有些許的警惕,似乎預感到我要對他大發雷霆,他垂下了眼簾。
我看着這個還不及我肩膀高的孩子,擡起手,晃了晃手裡的一把銀色鑰匙。
“不肯坐出租車,那要不坐我的專屬寶車回去?”
不等他拒絕,我繼續說道:“乖乖回家,我就告訴你一個你會感興趣的秘密,你看怎麼樣?”
“什麼秘密?”葉落白問。
“這個秘密與你有關,保證會讓你感到震驚,怎麼樣?”
一個小時後,我騎着小電驢帶着葉落白回到了花園别墅。
王媽守在别墅門口,和幾個保镖一起,往别墅門外望啊望,然後就看到時予舟的那輛黃色小電驢破開雨霧,在道路上平穩地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