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07
那完全是個意外。
玖辛奈是這樣說的。
是的,她不願立刻說出自己想要強調的東西。盡管這些事往往在幾天之後就會被托上桌面,包括更私人的細節。
他們從露天集市的東邊開始逛,感謝雨水,感謝土地,感謝選址的初代和宇智波斑,這裡永遠有最新鮮的水果和蔬菜。夏天結束了,水門不再捕魚,攤子上出現了一節一節粉膩的藕,和人皮比起來太白了些,洗得很淨,又擺得比早練隊伍裡朝向一緻的手臂還整齊。被旁邊灰撲撲的芋頭和紫薯襯得賣相很好。她突然想吃涼拌菜,扯了扯他的袖子:“藕的顔色好好看。”
他“嗯”了一聲,停在那裡,半回轉過身體:“你想吃?”
攤子前的人并不多,但老闆沒有來招呼,他們也習慣站在角落裡打量。水門看到了她的表情,同意了:“你去挑吧。”
她鼓起勇氣,展開還短小的手指,去夠一段足足有三大節的藕。
老闆注意到這邊,開始朝他們微笑,“就要這個嗎?”
玖辛奈點了點頭,拿起一段小一些的藕,隻有兩節,其中的一節還很短。她把藕遞了過去:“就要這個。”
那個中年女人興緻缺缺地接過來,算了算重量,水門就把錢付了,結完賬轉頭問她:“還有什麼想吃的?”
她小心地提着袋子:“你挑吧。”
水門不吭聲,扭頭朝肉鋪走去。玖辛奈很高興:“今天是NANA日嗎?”
每逢帶數字“7”的日子,聲稱自己能夠擔任“營養師”的水門就會買肉。
“是的。”他笑了下,“搭配天婦羅好了。”
“天婦羅?”
水門朝她手中的藕眨了眨眼,“嫩藕很适合做天婦羅吃。”
“我想吃涼拌。”
“這樣啊?”他随口道:“聽你的,涼拌。”
在這樣一片灰蒙蒙而高大的集市裡,隻有瓜果蔬菜是鮮明的。木葉沒有人穿襪子,有也隻是平民,這裡的紡織業并不先進,也沒有多少有趣的圖案。
玖辛奈聽他同意了涼拌的吃法,就有又有點高興起來,不太在意眼裡的荒涼了。
水門停在原地,低聲道:“你在這裡等我。”
“嗯?”
解了圍裙的老闆剛好招了招手:“波風君。”
片刻後,他提着一袋看不出部位的肉回來了。
“這是什麼?”
波風水門不是很在意地回答道:“一些……雜碎吧。”
她等了一會兒,他又說:“稍微幫老闆做了一些事,以後我們可以穩定地享有這部分牛肉了。”
“什麼事?”
他聳了聳肩,沒有再說下去:“忍者不願意做的小事。”
玖辛奈笑了下:“清掃房屋?送貨?真神奇啊,你連下忍都不是,他竟然願意相信你。你們認識多久了?”
“也不久,幾個星期吧。”他頓了一頓。又突然抓住她的衣袖,用力往裡一扯。玖辛奈腳步是穩的,隻是差點挂到他身上。一輛運送南瓜的車晃悠過去,她“啊”了一聲:“抱歉。”
“沒事。”
他們是孤兒,而孤兒終究拿不到多少錢。學校的情況從自費買忍具開始一路疾行地惡化,臨近畢業,連老師都開始無奈:校方要求所有應屆的畢業生補交課費,否則就拿不到畢業證,自然也無法獲得成為下忍的資格——所以玖辛奈和水門常吃這類澱粉含量高的蔬菜,他們一起買菜、做飯、分享食物,把剩飯加工成午休時的飯團、細卷壽司、蛋炒飯,像某種具象化後的3D拼圖遊戲,如此辛苦而易碎地計算每一日的消耗,這還隻是為了省錢。
玖辛奈會定早上七點的鬧鐘去搶優惠券和臨期牛奶。水門也搶,他喜歡囤廁紙和洗潔精,隻是從來不用定鬧鐘。
她猜他的作息大概有兩百年沒變過了。
夥食費和生活費都能省,這樣月底也能吃上肉。但這情況時常給她一種屈辱。就好像當代的窮人是不能離婚的,也不是“不能”,隻是分開之後,個體的日子就将滑入前所未有的糟糕,她可以接受一年四季穿露趾涼鞋,也已經接受了用跌打膏藥當防曬霜使用,甚至接受了用蘑菇代替本該餐餐能見的肉類,卻無法忍受更貧窮的——貧窮!他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從未提出生活上至少應該分開嗎?
……可他們到底是被一種怎樣的東西綁在一起呢。
信任嗎?這個詞語一蹦出來就被她排除了。
因為波風水門誰也不信。
那麼多人經過卻沒有一個人留下。世界上不會有長生不老的人和物,滄海桑田,那麼久那麼靜,不還是互相轉換了嗎?可是如果這裡有一個點始終不變,那就隻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