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羅妮娅一下子清醒了,在心裡默默算了一下。上輩子這個時候她和邁克爾已經結婚了。婚後兩個月不到,桑尼被害的消息就傳了過來,沒過多久,她也爆炸身亡。
還有兩個月,她松了口氣。三個月拖不住,兩個月努努力,還是能拖住的。
……可桑尼呢?
她用自己不太常用的腦子思考,這兩件事說明什麼?
說明幕後黑手是同一時間發号施令的。他要讓柯裡昂家族後繼無人,趕盡殺絕。這件事應該發生在談判前。
所以,桑尼如果沒出事,邁克爾回美國的路不會如電影裡演的那樣順利。
但阿波羅妮娅不想讓桑尼死,這個目标與她自己要躲過危機都是放在首位的。
她喜歡桑尼,那個看似暴躁沖動,實則心細愛護家人的大哥。他被亂彈打死的那一幕,她根本不敢看。
阿波羅妮娅最開始想的是,她要提醒邁克爾注意桑尼,也要躲過自己爆炸的時間。前者需要她婚後取得邁克爾的信任,才能自然而然提及大哥;後者則必須在婚前,才能遠離危險源頭。
兩者完全是矛盾的,時間又很緊張,抛去把消息傳遞到美國的時間,能讓她糾結的也就一個月了。
一個月!
等待邁克爾的三十天很長,可一旦涉及自己和他人的性命,三十天又太短了。
她要救自己還是救桑尼?或是暴露自己,或是相信邁克爾婚前也能信任她?
“好煩啊!!”
阿波羅妮娅呈大字直挺挺摔在床上,扯過被子一下子把自己悶頭包裹起來。
“阿波拉?還沒睡嗎?”
風吹起紗簾,皎白月光從窗外瀉進來,房間裡算不上昏暗,阿波羅妮娅冒出腦袋便看見文森佐端着燈站在窗外。
“你剛剛在喊什麼呢?煩什麼,明天要來的邁克爾嗎?”文森佐靠在窗邊,給小姑娘一個詢問的眼神。
她沒回答,掀開被子下了床,赤裸的腳踩在花紋繁複的地毯上,走了過去:“文森佐,這麼晚你在這裡幹什麼?”
“擔心你沒關窗戶,今晚風大,别吹着涼了。”
阿波羅妮娅蹲在窗邊,雙臂交疊放在窗沿,下巴擱上去,說話的時候腦袋一抖一抖的:“現在是八月份,不開窗睡我會熱死的。”
清且柔的月光灑在女孩嬌美的臉上,濃長的睫毛投下陰影,深色瞳孔裡還有着純粹的天真,純白睡衣下的軀體卻盈潤豐滿,标志着她已經到了成熟的年紀。
她蹲在這裡的姿态,顯然是準備有一場對話。
文森佐小臂撐在窗框上,揉了揉女孩的發頂:“你還沒回答我呢。”
阿波羅妮娅擡起眼睛看他,十分憂郁地歎了口氣:“文森佐,你說做選擇為什麼這麼難?”
“怎麼,你還想拒絕邁克爾?”
阿波羅妮娅把側臉枕在手背上,風在呼嘯着,将她披在腦後的長發吹得淩亂,她靜靜看着窗外月光下樹葉搖曳的影子:“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不知道要不要嫁給他。”
文森佐不太理解了:“如果你不确定,上次為什麼還要給他機會?”
“因為我舍不得啊。”小姑娘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
文森佐有片刻失語,他放下燈,同樣蹲下來,認認真真注視着妹妹:“阿波拉,你得有個堅定的選擇了。”
“我先表達自己的想法。雖然我最開始讨厭邁克爾,但不得不說,他是個還算不錯的男人,也願意為你等三十天,要知道那對陷入霹靂的人來說是多麼痛苦的事。我認為你嫁給他不會是一件壞事。”他頓了一下,“如果不願意,盡早告訴爸爸,你們也好各自再找。”
聽完他的話,阿波羅妮娅有些哭笑不得。
文森佐顯然以為她在吊着邁克爾,雖然這樣說也沒錯。
她換了一種說法:“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嫁給他我後會死,不嫁,他會死,你說我該怎麼辦?”
文森佐皺眉:“這是什麼奇怪的如果?”
“哎呀!”阿波羅妮娅着急地拍了下他的肩膀,“别管了,你快回答我!”
“那當然是不嫁。”文森佐想也不想就回答,“沒有誰的命比你自己更重要。那不僅僅是你的命,我、馬特奧,爸爸媽媽,都有部分靈魂在你身上。你死了,相當于我們也死了一遍。”
“我可一點也不想體會那種感覺!”
阿波羅妮娅笑,嘴角輕輕抿起,卧蠶被上揚的頰肉擠出肉乎乎的月牙狀,那雙小鹿一般的大眼睛閃着碎光。
她就知道文森佐會這樣說。她想得到的答案,也得到了了。
如果桑尼死了,邁克爾以及他的家人,也是如此感受吧。
或許,親人離世的痛苦比自己的死亡還要難以忍受。自己死後什麼也不知道,親人們卻要在往後餘生看熟悉的痕迹一點點變得空蕩和陌生,帶着被死神奪去部分的靈魂過好每一天。
阿波羅妮娅很單純,自認為不是什麼救世主。隻是如果可以的話,她願意用自己的一點微薄之力改變既定的悲劇——也讓邁克爾的教父之路不再那麼孤獨煎熬。
她隻要一想到電影中邁克爾坐在扶手椅,光從背面打來,将他整個人置于陰影幽暗之中,深沉、冷血,獨自面對複仇、面對還沒有完全信任他的下屬、面對家人的不理解,心髒就一絲絲抽痛。
“笑?你還笑?”文森佐氣得雙手捏住小姑娘的臉蛋,“這種問題就不該問出來,知道嗎?!”
阿波羅妮娅眼冒淚花,一下子從回憶中抽離出來,趕緊把他的手拍下來:“知道了知道了!”
文森佐哼了一聲,拿起燈站了起來。
他或許意識到什麼,但沒有明說。隻是擡手劃過女孩細軟的發絲,捧住她的臉頰,附身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