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直糾結的婚期似乎就這樣迎刃而解了,阿波羅妮娅總覺得有些不對。
高興差一點,擔憂也差一點。情緒就卡在中間不上不下,讓她一下午眉頭都是皺的。
邁克爾一定知道了什麼吧……是吧?
阿波羅妮娅咬着叉子,門牙在金屬餐具上無意識磋磨,發出細微刺耳的聲音。
這次别說維泰利夫婦了,首先忍不了的就是文森佐,他擡起上半身,直接從桌對面伸手把她嘴裡的叉子扯出來,學着維泰利曾經對他的方式,反手持叉給了妹妹腦門一下。
“好好吃飯!聽得我心煩意亂的!”
打得不重,阿波羅妮娅還是條件反射地捂住了額頭,自知理虧,委屈巴巴地望着哥哥:“我知道了。”
文森佐噎了一下,在父母和大哥齊刷刷的視線指責下,好像是自己小題大做的錯了。
他匆匆把叉子還回去:“行了,快吃吧。”
維泰利掃了眼心不在焉的小女兒,說:“邁克爾今天已經跟我說了,你和他商量兩個月後結婚,确定了嗎?”
這句話一出,桌上四人的視線齊刷刷看向拿起叉子準備吃香腸的阿波羅妮娅。
女孩有些别扭,還有些自己都意外的羞澀,在家人們盯着不放的眼神下,點了點頭。
“……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吧?”文森佐挑了下眉頭,“都已經在确定婚期了,難道你還猶豫要不要和邁克爾在一起?”
“當然不是。”即便不适應在家人面前表達自己對一個男性的感情,阿波羅妮娅還是果斷說,“就是邁克爾了,沒什麼好猶豫的了呀,隻是婚期還要認真考慮一下,現在隻是大緻确定了而已。”
維泰利點點頭:“是的,具體确定哪一天不能草率,我會和邁克爾商量的。”
阿波羅妮娅:“嗯嗯。”
見她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文森佐心頭那股狐疑又竄了上來。但又沒什麼由來,仔細想想邁克爾沒什麼不妥之處,和阿波羅妮娅相處得也很好。
算了。
他看向比以前更沉默的馬特奧,心裡無聲歎了口氣。
确實啊,年紀最小的妹妹都快結婚了,他們兩個哥哥還不知道另一半在哪裡呢。
*
邁克爾驅車回到别墅,将兩天前就寫下的信拿出來,再次拜托唐·托馬西諾。
托馬西諾拿着這封薄薄的信,歎了口氣:“邁克爾,這件事做一次就已經很有風險了,如果再做了,我不能保證你不暴露,而且你現在動靜比較大,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邁克爾當然知道這回事,但他頭一次這麼堅定地看着托馬西諾,那雙黑色的眼睛像是浸在寒泉中:“托馬西諾閣下,容我先說一聲抱歉。這次恐怕還需要加快速度,我想要盡快交到桑尼手中。”
“這關乎他的性命。”
低沉的嗓音擲地有聲,托馬西諾眉間緊皺,視線看向自己手中輕飄飄的信。
“你查出了什麼,有人要對桑尼下手?”
從阿波羅妮娅的回答中邁克爾已經有七成把握确定自己的猜想。他不得不相信阿波羅妮娅傳遞給他的信息。
他颔首,點燃一支煙放在唇間,依舊是那副冷靜從容不迫的樣子。
“是,背後那隻手不僅要對我下手,也要對桑尼下手,對整個柯裡昂下手。”
“我已經查到一點苗頭。”
比這封信更快的,是傳入美國的電報。
寄信再快也需要七八天,邁克爾無法知道那一天具體什麼時候到來,思索之下,先通過電報向桑尼傳遞了一部分消息,并不很精準。電報信息接手的人太多,他需要謹慎一點,不管是這條消息,還是為了守護阿波羅妮娅的秘密。
接收到消息的桑尼對湯姆哈哈大笑:“你瞧瞧,我們遠在西西裡的常春藤大學生還很有憂患意識,提醒我小心暗處的敵人,還讓我最好不要出門。”
他哼笑一聲,肌肉虬結的手臂搭在扶手椅背上,“不出門,難道要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嗎?那幫雜碎在對唐下手的時候就該想到被報複的這一天。”
湯姆比他冷靜點,雖然聽到本該在西西裡躲避的邁克爾特意傳遞這條消息有些意外。
“你也是,桑尼,小心被别人報複。”
在桑尼對其他家族的從屬人員發起戰鬥的時候,他就有股不好的預感,本想告訴唐·柯裡昂,卻最終決定不向唐提出異議。此刻面對遠在西西裡的擔憂,他也不由得焦慮了些。
實際上,桑尼并不是無腦莽夫,這段時間他無論是出門做什麼,都防範得很嚴密,警惕從來沒有遠離他。
如此過了七八天。
這天是美國最平平無奇的一天,天氣有些不好,陰沉沉的,遠處黑壓壓的濃雲像是俯視一樣睥睨着這片繁華又平凡的大地。
長灘的柯裡昂宅在天色漸晚的夜色中像一隻蟄伏的巨獸,探照燈散發着銳利又明亮的光芒,讓宅邸每一處角落的陰暗都無所遁形。
刺耳的電話鈴聲在廚房響起,正哄着鬧覺孫子的維泰利夫人走了過來,接過保镖畢恭畢敬遞過來的聽筒。
“什麼事?”
維泰利夫人眉頭皺成了一個疙瘩,左耳朵是嬰兒尖利的啼哭,右耳朵是女兒歇斯底裡混亂的控訴,她有些煩了,這個時間本就該是她睡覺的時間,腦門疼得厲害。
她放下聽筒,讓保镖去找桑尼。聽康妮在電話那頭的狀态,有什麼事也不是她能解決的。
自從唐·柯裡昂遭到暗槍,這個家真的是糟糕透了。
婦人心裡這麼想着,但依舊把她該做的事情都做得井井有條,面上也不展露出消極的情緒。
“是我,康妮。”
桑尼一手叉腰,白色背心被他健壯的肌肉繃起,在聽見聽筒傳來冷靜了些的、甚至帶着安撫意味的聲音時,一瞬間蓄滿了力量,像是某種正要進攻的暴虐的野獸,血液沖向大腦,脖頸的青筋暴起。
廚房裡的兩個保镖和剛下樓的湯姆都看着他,湯姆下意識感到一絲不安。
“你等着,你等着就好。”桑尼壓低了聲音,說完挂斷了電話。
一股緊繃的氣氛纏繞在這間狹小的廚房,桑尼血脈偾張的面龐完全體現了他此刻滔天的怒火,嘴裡怒罵着“狗娘養的!”
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