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幹瘦的五指不是人抓，指甲泛黑異常鋒利，撕開夜風帶起破帛之聲。張驚杭早有準備，旋腰一轉，青磚地面被利爪犁出五道深痕，碎屑迸濺如星。跛腳道人反應同樣不慢，猛蹬地面刹住身形，鞋底與青石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整個人仿佛無骨般，大半個身體後仰，雙手呈抓，指關節爆出炒豆般的脆響，再次向着張驚杭襲來。

因為離的近，張驚行還能聽到它喉間發出"咯咯"的齧齒類低吼，混着胸腔裡渾濁的痰音。

張驚杭提氣輕縱，衣袂翻卷如鶴翼展開，淩空左腿如鞭，裹着破空罡風直接踢中跛腳道人的右肩骨。空氣中傳出一聲脆響，如同枯枝折斷混着瓦罐碎裂的悶響，骨裂聲未落，跛腳道人捂着右肩，、轉頭朝向張驚杭，一道腥臭黃霧便從口中噴出，霧中浮動着螢火蟲似的磷光。

張驚杭一驚，等到反應過來及時屏息後撤，靴跟在地面劃出半尺淺溝，但是還是吸入少許，整個人仿佛陷入無邊陰冷黑暗，耳畔忽聞幼貓瀕死的哀鳴，同一時間，黃霧裡乍見五道寒光，正是跛腳道人指骨突然暴長三寸，骨節延伸處筋膜撕裂聲清晰可聞，利爪撕破煙霧朝着張驚行的脖頸直擊而來。

一旦被擊，焉還有命。

眼見勝負就在一瞬，跛腳道人臉上因為興奮隐隐浮現出一道道黃色斑紋，皮下血管如蚯蚓蠕動。

“砰——”

金鐵交鳴聲炸響，原是張驚杭已然反手抽出腰間軟劍格，精鋼劍身擦着骨爪迸出一道火星，道人被震得不斷踉跄後退，右腿瘸得越發狠了。

“你怎麼會這麼快清醒過來。”跛腳道人顯得的尤為震驚，他們一族的天生本領，具有迷幻的能力，尤其他又成精修煉多年，但凡吸入便能讓人陷入恐懼或狂喜，無力反抗。

當初也是靠着這一點在警幻手下保住了小命。

此時背後一陣惡風襲來，裹挾着腐肉發酵的酸臭，就見癞頭和尚輪拳朝她襲來。張驚杭矮身避拳風，軟劍順勢朝着人襲去，不想着癞頭和尚不避反迎接上來。

拳頭和軟劍對上，發出令人龇牙的響聲，如同鈍刀刮蹭鐵鍋。

張驚杭驚愕的片刻，就見癞頭和尚對着張驚行咧嘴一笑，手臂一掄，竟是用手臂纏劍壓住了張驚杭的攻擊和武器。

跛足道人趁機從後方撲來，左爪掏向背心，爪風掀起張驚杭後頸碎發。張驚杭聽風辨位，大日神魔心法一動，軟劍上迅速附着上一層清淺的火焰，瞬間癞頭和尚的手臂像冬日的積雪遭遇了岩爐的高溫，開始消融，露出血肉下的白骨，油脂燃燒的噼啪聲中騰起青煙。

伴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響起。

察覺到危險，癞頭和尚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他反應不可謂不快，迅速避開軟劍，但是即便隻是沾染上一點，也叫他費了半條胳膊。

張驚杭不受影響，軟劍反手格擋，聽到癞頭的慘叫，跛腳道人便意識到着劍上附着的火焰非凡物，即便他努力受勢，但是利爪還是撞上劍脊，火焰将道人五爪消融隻剩根根白骨。

劇痛激得跛腳道人的兇性，他不退，反朝着張驚杭而來，竟是張口咬住張驚杭肩頭。布料穿透，獠牙狠狠刺破皮肉。

張驚杭吃疼們悶哼一聲，到底很快反應過來，突然升騰的火焰逼得跛腳道人慘嚎松口，原是張驚杭催動真火覆體。

真火的厲害非同一般，就見跛腳道人眼見身體開始點燃，整個人開始扭動，如同蛻皮般，一張完整的人皮落在地上，眨眼灰飛煙滅，原地隻餘下一隻成人版大，不斷抽搐着的黃鼠狼。

癞頭和尚不知什麼時候爬了起來，解下纏在另一隻完好手臂上的核桃大小版的珠串，手嘴并用扯斷繩鍊，隻見核桃大小的佛珠迎風脹成拳頭大小，竟是一顆顆毒卵。張驚杭旋劍成屏，卵囊撞上劍光接連爆裂，沾染上火焰高溫的毒漿迸濺如雨，沒有落到真火護身的張驚杭身上。

反而不少反射落到癞頭和尚身上，他本身帶毒，不畏懼毒素，但是毒漿裡殘留的火焰高溫，将癞頭和尚灼燙的不行，再堅持不住，露出人皮底下青灰色的蟾皮。

就在張驚杭放松下來時，突然，好似一面橢圓物品升至懸空，張驚杭隻覺後頸汗毛倒豎，隐隐吩若聽到一聲“蠢貨。”

就如墜霧中，待霧氣散盡，竟立在一處破舊道觀前。檐角銅鈴輕響，三清像前燃着半截線香，還是如同記憶那般，因為是師傅自個手搓的，每次都會餘下半截。

供桌上缺了一角的香爐，已經不記得是自己那歲失手磕出來的。

"兔崽子，怎的又在這兒發愣？"還是永遠那副邋遢模樣的野道人模樣，棉布道袍上總沾着酒漬，松垮的褲腳還粘着山間蒼耳，布鞋邊緣磨出毛邊。這會兒正端着一碟脆桃從後屋走出，鬓角銀絲被山風吹得紛亂，張驚杭眼眶一熱。

張驚杭垂在袖中的手指微蜷，卻不說話。

“怎麼啦，這是又不想去上學了。我給你說，那可不行呀。”聲音中氣十足：“現在國家可是強制要求九年義務教育，你敢不去，明兒村裡村委會那張大媽一群人少不得又要來給我們兩上教育課啦。

你不怕？

反正我是怕的很，你就當可憐可憐我這個兩隻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