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大人,大半夜的,你這般興師動衆地帶人圍了我的府邸,怕是不合适吧?”
女人被侍女攙扶着緩步走到廳外,身上的環佩随着步伐叮當作響。
“長公主。”樓盡雪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女人冷着臉将樓盡雪上下掃視了一圈,嘴中發出一聲輕哼,随後将手從侍女手中抽回,姿态悠然地踏至虞無淵面前,道:“你也是修士?”
“嗯,無相宗,虞無淵。”虞無淵點頭。
“虞、無、淵。”女人一字一頓地念着虞無淵的名字,臉上的表情有了一絲絲融化,若有所思道,“哦——那個頗有名氣的劍修?果真是百聞不如一見,确實是仙姿綽約、令人目不轉睛。”
“過譽。”
女人沒再理會虞無淵的答複,轉而又對樓盡雪厲聲道:“國師大人真是好大的膽子!你身為修士私自擾亂皇家氣運也就罷了!在城中大肆拐騙良家子弟本宮也忍了!眼下還将外面的修士帶到皇城中,怎麼,你是真打算将大陳當作你觀天閣的天下了?!”
“殿下何故曲解我的意思?”樓盡雪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從袖中拿出一個淺紫色劍穗,遞到了女人面前,“殿下,樓某自始至終,都隻是為了陳氏,并無僭越之意。隻是殿下,樓某的心在大陳這邊,您的心,卻似乎不在這邊了。”
女人聞言臉色一變,怒氣沖沖地甩了袖子,道:“國師大人這是何意?本宮乃是陳氏子,你說本宮的心不在陳氏這邊,豈不是污蔑本宮悖逆先祖?簡直荒唐!還有這穗子,你莫名其妙将這東西拿到我面前做什麼?”
樓盡雪的臉色也沉了她下來,她忍着怒意,又往女人那裡逼近一步:“是嗎?陛殿下當真不認識它嗎?”
“樓盡雪,你到底想做什麼!”
樓盡雪拂袖一揮,觀天閣弟子徑直闖入公主府内,長劍出鞘,紛紛架到了侍女小厮脖子上,而女人的身後,亦有一把劍抵在腰上。
芳灼從高處飛身落到院中,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随之炸開,銅鏡在法力的作用下四分五裂,碎在了女人面前。
“這位……長公主殿下?”芳灼閑庭信步走到虞無淵身側,笑道,“與敵國通傳怎的不藏藏好,這樣好的法器就擺在佛堂中,是生怕旁人找不到嗎?嗯?”
“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麼。”女人将頭一偏。
“公主,莫要嘴硬了,魔氣都快溢出來了。”芳灼擡了擡頭,示意女人看向樓盡雪手中的穗子,“那東西上頭的味道可與你身上的如出一轍啊。”
“你說是就是了?那本宮還講,你與這穗子的味道無異呢。”
“冤枉啊——”芳灼一臉無辜地舉起手,“我身上的分明是香氣,您說是也不是,仙尊?”
虞無淵:“?”
不等女人再言語,樓盡雪快一步上前,捏住了女人的肩膀,顫聲道:“青珏,莫要再執迷不悟了,回頭是岸。”
在聽到樓盡雪喊她名字的那一刻,女人好似失了全部反駁的力氣,布滿血絲的眼睛裡有了一絲濕意,她盯着樓盡雪看了許久,才吐出了沙啞的一句。
“師尊,自陳青穹繼位後,您從未再喊過我的名。”淚水順着女人的眼角滑落,消失在樓盡雪的袖袍中。
“青珏……你怎麼能與東國勾結,怎麼能謀害你的親弟弟呢?”樓盡雪不解。
“因為您偏心!”陳青珏大吼一聲,完全沒了王室貴族的氣度,她拼命地掙紮想要擺脫樓盡雪的桎梏,就連後腰被淩蒼刺入也渾不在意,她紅着眼,死死地盯着樓盡雪,诘問道,“明明我哪裡都不比他陳青穹差,憑什麼你最後選的是他?就因為我是女人?可是師尊,您不也是女人嗎?陳國有規定女人不能入朝為官,可您不還是獨據國師之位百年?您不還是在我大陳,當了一百年的官?怎了到了我這邊,您就不許女子為王了呢?”
“那是先王之意。”
“先王之意先王之意,您都拿這個哄騙我多久了?陳國自建國以來,哪一位君主是不聽您的話的?隻要您想,先王就算再想讓陳青穹繼位,這國主之位也可以是我的!他陳青穹所學過的,我一樣都不曾落,為君之道,治國之道,我哪樣不會?”陳青珏猛然拽住樓盡雪的衣袖,狠狠道,“您分明就是,打心底裡就沒想過讓我一試。說到底,您所中意、所喜愛的,就隻有那個陳青穹!可師尊,您既然如此想,那為何當初在我問您時,要假惺惺地同我說那一句‘無論男子女子,皆可為君’呢?”
說到此處,陳青珏深吸了口氣,緊緊閉上了眼:“樓盡雪,是你害了我,我、恨、你。”
“青珏!”
“!”
陳青珏約莫是用盡了自身全部的力氣,動作極快地向後一撞,即便虞無淵及時反映過來想要收回淩蒼,上頭的劍氣已經深入肺腑,逼得她經脈盡斷。
在最後一刻,陳青珏走火入魔,而渡劫期修士的劍氣而言,對她是緻命的傷害。
女人的身子很快軟了下來,一頭栽進了樓盡雪的懷中。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樓盡雪似乎還未反應過來,隻呆呆地接住女人頹然倒下的身體,那些珠玉環佩紛紛落下,或碎在地上,或滾到遠處,不見蹤迹。